两人不敢耽搁,飞快朝雍里奔来。
弄玉正焦急地等在家门口,见他们平安归来,惊喜交加,急忙上来询问两人有没有受伤。
三人进了门,弄玉忙着烧水替他们清理伤口。
郭羽看着满身血污的韩城,有些歉疚地叹了口气:“阿城,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了。”
弄玉正在替韩城拆胳膊上的绷带,忍不住抬头去看韩城。
韩城看上去倒并没有太多表情,只回应道:“你们的身份,弄玉在我去之前就告诉我了。要是我怕被牵扯,就不会去救你了。”
郭羽正端起一盅水要喝,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韩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笑自己适才还说谎欺骗韩城,脸上有些讪讪的,尴尬地笑了两声:“今天打斗太多,口渴得紧,喝水,喝水!”
韩城又道:“其实,你们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郭羽这次吃惊更甚,口中的水直接喷了出来,被呛得咳嗽起来。
韩城继续说道:“你当真以为我傻得任凭你们摆布吗?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对你们的怀疑从来就没有消除过。就算是梁王世子来找我,说了那番话,我也从来没有信过。”
“再后来,你到长安的诏狱中来看我,我就更确定了。倘若你真的只是梁国已故相国的儿子,怎么能随意出入诏狱?还能买通狱卒?你别忘了,我的父亲也做过梁国的相国,我也是梁国已故相国的儿子。”
郭羽见他早猜到了自己的身世,这些年来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心中奇怪:“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说破?”
韩城的视线转向弄玉。
弄玉因为这些年来一直欺瞒韩城,心中愧疚,不敢看他,早把头转向了一侧。
韩城眼睛盯着弄玉,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道:“弄玉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装作不知道好了。”
弄玉听了这番话,大为震撼,转过头来看着韩城,眼中隐约有了泪光:“韩城,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口响起一阵粗暴的敲门声,随后就听见一个男人粗着嗓门在门外喊道:“开门!开门!”
三人都是吃了一惊!
郭羽立即起身,将弄玉护在身后,吩咐道:“你和阿城躲起来,我去看看!”
弄玉却道:“不,你们躲起来!我去!”
郭羽还想再说话,弄玉一跺脚,指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压低嗓音道:“看看你们身上的伤!难不成就这样打开门,让人抓个现行吗?”
此时拍门声更加剧烈,震得山墙直晃:“快开门!再不开,我们可就硬闯了!”
郭羽一咬牙,对韩城说:“咱们先去后面换下这身衣裳!”
两人朝后堂奔去,弄玉见他们都进去了,这才站起身来,打着呵欠走到院子里,问道:“三更半夜的,到底谁在外面?”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大门。
外面围着上百士卒,人人都举着明晃晃的火把,火把燃烧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把夜色照得亮如白昼,而李陵正站在火焰当中,火光映着他冷若冰霜的脸。
士卒们见她打开门,就要往里闯,推推搡搡地将她推到院子当中。
弄玉大怒,神色变得凌厉起来,喝道:“放肆,这也是你们能闯的地方!”
说着她伸手拔出李陵腰间的佩剑,指向那几个硬闯的人。
李陵负手站着,并没有制止弄玉夺了他的剑。
那几人看到李陵暧昧不清的态度,心里拿不准,倒胆怯起来,只管抬眼瞟向李陵,疑惑不已。
弄玉抬手给了为首的士卒一记耳光,喝道:“是谁准许你们乱闯的!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见弄玉态度强硬,心中越发疑惑,嘟嘟囔囔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只管拿刺客!”
弄玉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刺客到这里来了?你既然说来这里拿刺客,我倒是要让你好好搜一搜,倘若找不到刺客,就别怪我在陛下跟前实话实说了!”
那人听她说起皇帝,更是惊恐,口气登时就软了,结结巴巴反驳道:“就算是到了陛下跟前,我们……也是奉命……追查刺客……你是什么人?”
弄玉站在原地,睥睨地看着他,嘴角带着冷冷的笑:“你去搜便是!管我是什么人?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倘若我说我是王子妃,你就不搜了吗?”
那人也是机灵的,虽然不知道弄玉的身份,但以前见多了这种嚣张跋扈的王孙贵女,遇到这种窘地,自然也知道如何化解,便赔笑道:“贵人别恼,我们是奉命行事,适才冒犯了。”
说着一挥手,跟着他的几个人也连连对弄玉赔了不是,弓着腰全都退到了李陵的身后,等他来处置。
弄玉看他们这样,又是一阵冷笑。
李陵这才吩咐道:“你们全都去门外守着,不准放一个人进来!”
那几个人连忙答应了,全都退到了门外,把门一并关上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李陵眉头紧皱,脸上常见的温和此时全都不见了,脸色铁青得有些吓人,口气也甚是严厉:“他们呢?”
弄玉装作不知:“谁?”
李陵怒气更盛,咬牙低声喝道:“他们做下的好事!整个长安城都惊动了,你还在这里给我装傻!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吗?”
弄玉不甘示弱,质问道:“偌大的长安,你去哪里搜刺客不行,非得来这里搜?你这不是把嫌疑引到我们身上吗!”
李陵强压怒火,解释道:“现在左贤王不知生死,连皇帝都惊动了!他现在就在未央宫里等着呢,非得让我们抓住这刺客!整个长安城都在搜刺客,就算我不来,别人也会来!更何况……”
他停了一停,口气更加严厉:“你当我真不知道刺客是谁吗?他四五岁就跟在我身边,别说他蒙了面,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弄玉知道这事瞒不住他,索性也就不再狡辩,把佩剑递给他。
李陵没有伸手来接,看着弄玉,像是嘲讽般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生在游侠世家,鼎鼎有名的羽公子是你兄长。”
弄玉从来没有对李陵透露过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李陵当年与郭羽那段过往,但一听他揭穿自己的身世,大吃一惊,手中的佩剑“咣当!”掉落在地上,在漆黑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为什么会知道?”
李陵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逼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明知道你的身世,却依然维护你,甚至在母亲面前帮你解围,缓和你们的关系,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他看着弄玉震惊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表情,这样熟悉的表情却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李陵只觉得心口窒息般疼痛,不合时宜地笑起来:“倘若我知道当日素素为了跟我在一起,吃了多少苦,我不会抛下她。”
“我失了素素,抱憾终生。我不想阿城重蹈我的覆辙。”李陵口气萧索,“再说,你从一入长安,就打算与游侠划清界限,维护起阿城来比我还上心。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让游侠牵扯阿城的,所以我愿意帮着你摆脱原来的身份。”
弄玉听着他这番话,心里逐渐明白他的意图了,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接下来他的口气又恢复了之前的严厉,责备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还是把他牵扯了进来!”
“是。”弄玉吐出胸中的烦闷,承认道,“是我把他牵扯进来的。那是我二哥,我不愿意他涉险,倘若今天没有韩城去救他,也许他已经死在刺杀左贤王的王邸了!”m.xiumb.com
“现在有多少人等着我们出事?韩城一出事,必然会牵扯到我们李氏,方天河这些人会利用李嫣和李禹做文章,来对付卫太子、卫皇后!那时候,卫氏家族利用我们李氏和游侠勾结,刺杀左贤王,意图不轨的罪名一旦成立,我们李氏会全部被灭族!”
“如果卫皇后看出来事情的端倪,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必然会拿着你反击,你是韩城的未婚妻,又是方婕妤的人,而且游侠是你哥哥,那整个事件就变了。”
“方婕妤通过我们李氏和游侠勾结,刺杀左贤王,图谋不轨。你看看,只要这两方斗起来,不管谁赢谁输,我们李氏都是被灭族的那一个!”
李陵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把利害关系分析得明明白白,尽管弄玉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后果,可从李陵嘴里说出来,还是难免心惊肉跳。
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弄玉刚要开口,却听到韩城的声音。
“阿兄!”韩城和郭羽不知道何时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后堂的入口,听到李陵在呵斥弄玉,忍不住出声打断。
“这事跟弄玉无关,是我要去救郭羽的。郭羽以前救过我,我不能看他陷入险地而袖手旁观!”
李陵眼中冒火,厉声呵斥道:“你想死大可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多大的荣耀!倘若你真有那么一天,死在敌人手里,我不但不拦着你,反而会以你为荣!但你别死在这里!别让母亲、阿媪这些人陪着你一起死!”
“他们未必知道是我!”韩城狡辩道,“就算真的查到我头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们。”
李陵冷冷地打断他:“这里没你什么事,你闭嘴!”
弄玉看出了李陵的心思,不忍让他继续呵斥韩城,就开口说道:“大兄,你放心。我不会让韩城有危险的。”
李陵目光锐利如刀,在微弱的灯光下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果断绝情,跟平日温和谦逊的神情大相径庭:“郭弄玉,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弄玉知道,他想逼迫她和韩城断绝关系。可韩城是她牵连进来的,既然韩城为了她甘愿赴死,她自己就绝不能和韩城轻言分手。
弄玉倔强地看着李陵:“我不答应!”
李陵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两道浓浓的剑眉凝皱着,眼睛从弄玉的身上转移到了郭羽身上,最后才停到韩城脸上,露出了一个悚然的微笑:“阿城,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韩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依旧有些恍神:“什么赌?”
弄玉看着李陵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李陵缓缓地说道:“就赌在郭弄玉心里,你是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郭羽看到李陵今夜一出现就咄咄逼人,弄玉已经被他几乎逼上绝境,忍不住开口解围道:“李陵,你今夜闹得够过分了!”
李陵冷笑道:“我竟不知我是闹得过分的那一个!我一没有刺杀左贤王,二不是游侠,我哪里过分了?”
郭羽压低声音,似乎已经有些哀求的意味:“你别拿着我胁迫弄玉。”
李陵并不理会他,只问弄玉:“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阿城,郭羽会被当成刺客抓走,但我会想法子把你保下来;如果你选择郭羽,那从此以后,你跟我们李氏,跟阿城必须一刀两断!你选吧!”
郭羽怒道:“李陵,你太看不起人了,你以为我郭羽有这么容易被人擒住吗?”
弄玉对李陵的话也有些生气:“我凭什么听你摆布?”
李陵并不理会弄玉,只是把头微微一侧,一脸笃定地看着郭羽:“不信,咱们就试试看。”
他看着郭羽,说:“就算你能跑了,洛阳郭氏能逃脱吗?”
郭羽听了他的话,气得脸上青筋直爆:“李陵,素日我只当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耻卑鄙!”
李陵又把脸转向弄玉,目光如炬:“郭弄玉,你选吧。郭羽和韩城,你到底选哪一个?”
弄玉看看韩城,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弄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韩城却抢先一步央求道:“大兄,你别逼弄玉了,也别逼我。”
李陵冷笑道:“我逼你?我这是让你看清楚,在她心里,谁才是最重要的!”
弄玉看向郭羽,看到他竭力压制的怒气,轻声问道:“哥哥,你能带我冲出去吗?”
郭羽还没有说话,韩城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抢先问道:“弄玉,你要做什么!”
弄玉看着韩城,笃定而决绝:“我不会放开你,也不想连累你。既然一定要我选择,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你!”
郭羽安慰地拍拍弄玉的肩头,大笑几声,阔步走到李陵面前,轻蔑地看着他:“李少卿,以前你救过我的命,我才对你客客气气。要说你能用外面的人威胁我,不妨试试看!”
说完他便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傲气十足。
李陵眯起眼看他,用脚一踢地上的宝剑,握住了剑柄,直指郭羽,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眼看他二人剑拔弩张,转瞬就要动手,韩城挺身而出,挡在了两人之间,央求李陵息事宁人:“大兄,你别再逼他们了,我跟你回去。”
郭羽冷冷地说道:“阿城,你别求他。你跟他回去,他必然不会再让你出来见弄玉,你让弄玉怎么办?她可是能为了你去死的!”
韩城伸手拦住李陵,谨防他突然对郭羽发难,这才转过身来去看弄玉。
弄玉也看着他,两人隔着大半个庭院,夜色沉沉,相顾无言。
郭羽忍不住质问道:“韩城,你到底什么意思?真的要跟着他回去吗!”
韩城反问道:“二哥,倘若有个爱慕你的女子遭了难,你是想让她为你而死?还是想让她平平安安活着?”
郭羽语塞,一下被问住了。
韩城又说:“遇见弄玉以前,我遇到过很多喜欢我的女子,可我从未把她们放在心上。大约总觉得她们的喜欢有些肤浅,倘若我没有这张脸,她们就不会这样喜欢我了。所以当初在洛阳遇见弄玉,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我以为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尤其是当我得知你们的身份,我就更不想与你们有所牵连,想我堂堂一个少年郎官,前途无量,为什么要跟你们纠缠不清呢?等我回到长安,一切又会跟以前一样。”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收到了她写的信,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竟错了。”
“弄玉寄给我的每封信里都夹杂着一封你写给我的。你把弄玉见过哪些男人事无巨细地全都向我汇报,大概是想告诉我,弄玉喜欢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就像小孩子总会喜欢摆弄新玩意儿。等到她有了更好的,就会把这一件抛在脑后。你想告诉我,我也是弄玉的一件新玩意儿。”
“那我就安心当一件新玩意儿,哪怕是看到她去见别的男人,也依然无动于衷。我想着,只要弄玉重新喜欢上别人,那我自然也就解脱了,我等着就是。再说了,我们相处了连半个月都不到,哪里能有深厚的感情。”
“后来弄玉果然不再给我写信了,我托人打听,说她定下了婚事。那时候,我该高兴的,再也不用被人纠缠,再也不必担心游侠会连累我了。我原本应该高兴的。可是,我为什么竟然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我为什么不顾一切追回到了洛阳?那时候我就想,倘若我再晚一步,也许她就真的嫁人了。我去洛阳的路上,天上飘着大雪,马蹄陷在雪里,可只要一想到她要成婚了,以后我跟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连书信都没有了,我就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
韩城这番剖白的话,郭羽听了心酸,更怕弄玉听了会难受,便制止他继续往下说,想要说服他跟自己回洛阳:“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们走!游侠也好,郭氏也罢,你想打理哪个,我便交给你打理。我自信这样的生活比起官场一点儿也不差,甚至活得比在朝为官,还要恣意潇洒!”
弄玉绝望地闭上眼睛,打断了哥哥对未来的描画:“哥,你这样会把韩城拉进万劫不复之地。游侠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早晚有一天是要被铲除的。咱们本家叔祖,当年鼎鼎有名的大侠郭解当年做大,不就是被皇帝寻了个错处,诛了三族吗?幸而我们不在三族之内,这才活了下来。皇帝如今看我们做大了,就想铲除我们,只是没有机会,冒然出手,怕天下人难以心服。如今,只怕不管是不是我们游侠行刺左贤王,他都会把这罪名扣到我们头上,诛灭我们。你把韩城拉进来,会连累他的。况且……”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了夜色般深沉。
此时大门又被人用力拍打起来,门外有士卒嚷道:“禀报都尉,霍都尉带人过来了!”
李陵脸色一变:“霍光来了!他心思缜密,眼光毒辣,必定能看出什么。我们快走!”
说完便收起佩剑,扯着韩城往外走去。
弄玉看着他们一同出去,韩城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了弄玉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死。”
弄玉勉强朝他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
大门又被缓缓关上了,院子里只剩下弄玉和郭羽。
郭羽怜惜地伸出手来,去擦拭弄玉脸上的泪痕,她的脸滚烫得有些怕人。
弄玉拂开他的手,勉强朝他露出笑容,眼泪却依然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郭羽心中愧疚更深:“今日之事全都赖我,倘若我不去杀左贤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你跟阿城也不会……”
弄玉安慰地笑道:“你好歹救了细君。细君如今不必嫁去匈奴,是一件大功德。细君嫁给那个匈奴太子,肯定活不了几天的。”
郭羽又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弄玉反手抹掉眼泪,反问道:“哥哥,我们兄妹之间如今也要说牵扯不牵扯,连累不连累的话吗?”
郭羽将妹妹揽在怀里,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不管怎样,有哥哥在呢,哥哥不会抛下你。”
弄玉听了这几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伏在郭羽怀里大哭起来:“我进宫投靠方婕妤,跟咱们家撇清关系,无非是想求一个圆满。只是没等到我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天,却求来这样一个结果。哥哥,我怕以后韩城会真的舍弃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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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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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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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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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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