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有人用匈奴话大叫道:“又有刺客来啦!”
鸣镝箭一声接着一声,完全就是仿照刚才韩城出场的样子,匈奴人惊慌失措,各个如惊弓之鸟!
那人接着大叫:“这些汉人不是来救大王的,他们是来杀大王的!保护大王!”
人群中登时慌乱起来,匈奴兵中一个指挥者忽然举起手中的刀,大声叫道:“兄弟们,保护大王,杀汉人!”说着率先砍倒了身边的一个汉兵!
有了人带头,原本那些惊疑不定的匈奴人此时全都反应过来,一呼百应,全都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喊着“杀!”,向汉兵砍杀起来。
内院里外,汉人、胡人顿时厮杀成了一片!
这一变故出乎李陵的意料之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内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郭羽和韩城两人从里面杀了出来,李陵见状,急忙指挥手下人:“刺客出来了,快追!”他身边尚有一部分士卒可用,听见他的命令,便果然上前与他们缠斗起来。
韩城见对方是自己人,说什么也下不了杀手,只能由他在前面开路,郭羽断后。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黑衣人,对韩城叫道:“你们跟我走!”
韩城从身型上早就认出来人是赵无伤,便扭头去问郭羽:“怎么办?”
郭羽一剑刺倒一个汉兵,叫道:“跟他走!”
于是三人且战且走。
显然赵无伤比郭羽更清楚王邸的房屋布局,专门挑幽僻难行、不易施展围攻的地方逃走,三人没费太大功夫竟然就顺利逃出来了。
谁想李陵原来带来的人只进去了一半,另一半人马却由上官桀指挥将王邸团团包围了起来。一见他们逃出来,上官桀便指挥弓箭手放箭。
羽箭如蝗,竟然遮天蔽日般朝他们射过来,三个人挥动手中的武器,纷纷打落射来的羽箭。但是羽箭纷纷,多如牛毛,再怎么躲避,身上难免也会挂彩。
赵无伤咬牙道:“这样不是办法,你们帮我先挡着箭,我来解决他!”说着便拿出挂在腰间的弹弓,摸出来一粒弹丸,对准了上官桀。
韩城曾听人说起过赵无伤两手绝活,一样是射箭,另一样便是弹丸。听闻当日大汉的一个校尉被赵无伤的弹丸打中,当场脑浆迸裂而死。想到这里,韩城回过头来,伸手拉住了赵无伤:“不要杀他!”
他这一回头,一转身,由他防守的那一块地便空了,四五支羽箭对着他的后脑就射过来,郭羽示警道:“阿城小心!”但他身边射过来的箭也密不透风,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救韩城。
赵无伤眼疾手快,一脚踢中韩城的膝窝,韩城腿一吃疼,不禁跪倒在地,这几支箭几乎擦着韩城的头顶飞了过去。韩城堪堪避过了这几箭,稍微定了定心神,眼见又有箭射到,不敢再分神,急忙挥刀去挡。
这几支箭虽然没有射中韩城,但韩城跪倒之后,站在他身后的赵无伤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双手正拉着弹弓,并没有兵器隔开羽箭,虽然避过了几箭,但这些乱箭射出的力度不同,方向不同,且全都直指他而来,想要完全避过也是不可能的,他胸口和右肩还是被射中了。
赵无伤收起弹弓,伸左手拔出右肩的羽箭,右手顺势拿下韩城背上的弓,对着对面的人高声叫道:“上官桀,我这一箭射你右边弓箭手的右眼!”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箭已经射出,只听一声惨叫,那名弓箭手应声跌倒,气绝身亡。
赵无伤又拔出自己胸口的箭,高声叫道:“上官桀,我这第二箭射你左边弓箭手的左眼!”
又听得一声惨叫,那名弓箭手捂着左眼跌倒在地,凄惨的哀嚎声不绝。众人看时,只见他的左手正捂在左眼上,都已经被弓箭射穿了,满脸的鲜血,恐怖可怕。
原来赵无伤话一说完,那名弓箭手先胆怯了,丢下弓箭捂着眼睛想要逃走!而赵无伤只是想要瓦解对方的士气,并未痛下杀手,羽箭射出去的力度与第一支箭相比,力道小了一半。
人人都看见这两支箭是从赵无伤的身上拔下来的,没想到他受伤之后竟然还有如此威力,惊惧不已。赵无伤此时手中已没有了箭,但他依然保持着拉弓的姿势,高声叫道:“上官桀,我这第三支箭射你!”
上官桀听了这话,吓得面如土灰,再也坐立不住,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
他手下的弓箭手并没有看清楚赵无伤是如何射出的第三箭,但听到上官桀的惨叫声,还只当上官桀中箭了,全都慌了神,队伍登时乱了。
赵无伤哈哈大笑,厉声叫道:“谁想尝尝的我的羽箭,尽管站在这里别动!”
郭羽立即补充道:“匈奴的左贤王在我大汉骄纵跋扈,欺辱我大汉百姓,你们作为大汉的军人,就这样保护百姓么!我们是替天行道,不服的尽管上来!”
士卒们一听,都嚷道:“上官将军已死,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说完便一哄而散。
上官桀连说了几声要他们回来,都没有人理会,上官桀担心自己人单力孤,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什么也顾不得了,跟着士兵们一起逃走了。
他们三个人见状,也急忙逃开了。
三人一路只捡偏僻的小巷子走,走了不知道多久,郭羽道:“不能再走了,先给赵无伤包一下伤口。”
赵无伤失血过多,声音已经有些虚弱:“我不要紧。”
韩城苦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被一个匈奴人所救,说起来也是讽刺。”
赵无伤反唇相讥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救了我的敌人,说起来也是可笑。”
郭羽蹲下来,察看赵无伤的伤口,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们?”
赵无伤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难不成我是贪图你游侠的势力,想要借你的力量,里应外合,拿下汉室江山吗?”
韩城立即表明立场:“你救我们是私交,来日战场相见时,我不会因为这份人情对你手下留情的!”琇書網
赵无伤道:“留不留情那是你的事。他侮辱了细君,理应受到惩处!”
韩城叹息道:“听弄玉说过,细君是个好姑娘。”
赵无伤道:“就算细君嫁到匈奴,娶她的人也轮不到我。倒不如让她在大汉安稳过完一生,只是我没想到,那个禽兽竟然……”说到最后,他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想要将左贤王撕碎。
三个人都沉默了。
赵无伤沉默了片刻,又说:“我该回去了,要是他们寻不见我会起疑心的。”
郭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
赵无伤笑道:“不用道谢。反正你们总觉得匈奴人没有一个是好人,我便是说一些敬重你们游侠的话,你们也只当我是别有所图。咱们就此别过吧。”
韩城道:“你刚才在那么多大汉的卫兵面前喊话,就算他们看不到你的脸,也能听出你的声音来。”
赵无伤笑道:“匈奴的使者自然只会讲匈奴话。便是我讲汉话,那也是在皇帝面前,这些人不会听到。”
韩城又说道:“可上官桀是皇帝的侍郎。”
赵无伤道:“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大不了不再开口说话。”
说着便站起身来要走,郭羽想要拉着他,可又不知道拉住了他该说些什么好,只好站在原地踌躇。
赵无伤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叫道:“韩兄、郭兄,在下有一事相求。”
韩城和郭羽没想到赵无伤会叫他们,立即回答道:“请说。”
赵无伤无奈地笑道:“我穿着这身满是血污衣裳回去必然会让他们疑心,你们谁那里有干净衣衫,能否借我避避?”
他明明是韩城战场上的死敌,可今晚韩城居然对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同时韩城心里也清楚,这种惺惺相惜绝不是因为赵无伤救了他。赵无伤身上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身上的这种舍生忘死的豪气,简直跟郭羽的侠义不相上下。
如今听见他说要易衣,当即慨然应允道:“我有,你们在这里稍等!”
说着便去藏衣服的小巷里去寻找自己的衣服。
等他拿衣裳回来,郭羽早把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撕下来给赵无伤包扎好了伤口。
韩城把自己的衣裳递给他。
赵无伤的右臂受了伤,抬举费力,郭羽干脆替他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来,又帮着他换上韩城的。
赵无伤笑道:“咱们这一脱一换,倒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韩城正低着头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听见他说这话,顺口接道:“可不是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郭羽笑道:“嗯,这诗现在读起来,倒挺应景,就跟写的是我们一样!”
说着他也便往下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停,停,停……”赵无伤打断他,笑道,“这首诗写的是士兵们同仇敌忾,慷慨杀敌的场景,咱们可是敌人,哪里能用这种诗来应景?况且我听闻,这首诗还是韩城他们军中的军歌,你现在拿来说我们就不怕他恼了?”
韩城嫌弃道:“可不就恼了吗!还与子同泽,这‘泽’可是咱们贴身穿的内衣,谁愿意跟他换着穿!没得恶心死人!”
赵无伤反驳道:“跟我同泽你恶心,那你跟你那些军中的士卒们同泽就不恶心了?还用这种歌当成军歌,我听着都觉得胃反酸!”
三个人说着说着便都大笑起来。
过去的恩怨情仇已不可追,未来的新仇旧恨尚未到来,就这一刻,劫后余生的他们竟然觉得说不出的欢喜快乐。
韩城感慨道:“听赵兄的口音,可不像匈奴人,倒像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倘若能与赵兄并肩杀敌,定是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
赵无伤笑道:“世人都有些许身不由己。倘若事事顺意,那也不能算是人生了。希望永生永世,都不会与韩兄在战场相见。”
他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韩城一时间倒有些动容,平日里理智冷静的人,面对自己战场上厮杀的仇敌,竟然有些感伤起来:“不如赵兄归顺我大汉……”
“韩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赵无伤截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只是我的家眷都在匈奴,我自幼长在匈奴,匈奴对于我,就像大汉之于韩兄,赵无伤说什么都不会卖国求荣的!”
韩城打了个寒颤,他今晚是怎么了?就因为赵无伤救了他,他竟然想跟赵无伤当朋友吗?别忘了,他可是自己最痛恨的匈奴人!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禽兽!他怎么能因为一个赵无伤就动摇了呢?他的父亲和无数无辜百姓都死在匈奴人之手,他们是仇人!
郭羽的关注点却又在另一个地方:“家眷?赵兄弟已经成婚了吗?”
赵无伤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颜色:“只是定了婚约,还未成婚。她年纪尚小,等过上几年再说也不迟。”
“那细君?”
“细君的大仇已报,我们注定没有缘分。她是个好姑娘,希望郭兄能善待她。”
郭羽颔首:“我会的。”
赵无伤又看了看郭羽和韩城一眼,交手告别道:“郭兄、韩兄,后会有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羽叹道:“可惜了。”
韩城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惜什么?”
郭羽摇着头说:“可惜我看不到来日你们战场相见的情形。倘若真遇上了,你会杀他吗?”
韩城道:“自然会。”
郭羽只是不信:“你不会杀他的。今日他于你有救命之恩,惺惺相惜,你舍不得!”
韩城怒道:“敌人就是敌人,哪里有什么惺惺相惜?就算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少说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话!”
郭羽见韩城恼了,也就不再逗他,加快脚步往雍里的宅院中去,心中忍不住盘算起如何才能见到细君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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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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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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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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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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