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夜,他看见赵无伤那张标志身份的弓弩,这才恍然想起他的身份。
赵无伤见韩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便不再多言,扫了郭羽、韩城一眼,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我放你们走。”
郭羽冷笑一声,骂道:“我倒是有眼无珠,结识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无伤对郭羽的侮辱不为所动,只说道:“细君的事我并不知情。倘若那一日我在家,我不会让他碰细君一根头发。”
郭羽面露失望、愤恨之色:“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兄弟,谁知道你竟然是个匈奴人!”
赵无伤看着他,目光沉静:“匈奴人便不配跟你称兄道弟了吗?”
郭羽啐道:“自然不配!”
赵无伤反倒笑了:“妹妹看不起蛮夷之人,哥哥也是一样,你们果然是亲兄妹!”
韩城一听他说起弄玉,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声追问道:“你把弄玉怎么了?”
赵无伤依旧笑得淡然,在火光之下,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你们的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便是不知道,随便套问几句,也就知道了。你们就不好奇,今晚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吗?我身边的侍从们去哪里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郭羽脸色也是大变:“你要是敢动弄玉,我今日拼上这条命,也要杀了你。”
“我死不足惜。”赵无伤并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容,“你就不怕你的宝贝妹妹不得善终吗?我手底下那些人对女人向来不懂温存,粗鲁得很!”
他这一句话触动韩城心底的伤痕,他猛然忆起那些被匈奴人蹂躏致死的女子,义愤填膺,怒发冲冠,大吼了一声,提刀来战赵无伤:“我杀了你!”
赵无伤并不还手迎战,只是左右躲闪。
郭羽大喊一声:“阿城,你去擒左贤王,我来斗他!”
说着便纵身而上,加入战局,韩城退开,一个跃身,冲进房内,去找左贤王。
赵无伤想去抢救,但郭羽缠斗了上来。
郭羽虽然斗匈奴卫兵时被人围攻,需要韩城来救,但论起单打独斗,武艺却高超得很,他的动作迅猛,出手辛辣,招招直指赵无伤的要害。赵无伤手中的弓箭只能对付远处的敌人,一旦敌人贴身,便没有施展的余地了,他索性弃了弓箭,拔出一把匕首来抵挡郭羽的剑。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他的匕首跟郭羽的长剑比起来,自然招招惊险。但他似乎笃定了郭羽对他不会下杀手,因此与郭羽的搏斗中,并没有护住全身的要害,反而把自己的破绽暴露给郭羽,自己只顾进攻。他使用的竟然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法子。
又加上他身手敏捷,贴身肉搏中,短匕首反而更加灵活,他虽然几次险些被郭羽刺中,但他自己几次出手,次次直指郭羽的要害之处,只不过他有意退让,点到为止,是以几次下来,不过是划破了郭羽的几处皮肉,并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郭羽大怒道:“这算什么?两个人在闹着玩吗?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可也不再跟你客气了!”
赵无伤压低声音道:“你们杀不了他的,现在只怕外面早就被大汉的兵马包围了,不到一刻钟,他们就会闯进来!到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
郭羽以剑格开他的匕首,骂道:“谁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做好人!”
赵无伤强压怒火,又说道:“你想一想郭弄玉!我的人不动她,别的人也会动她的!”
郭羽喝道:“你少拿弄玉吓唬我!”
说着又欺身上来,与赵无伤缠斗在一处!
此时韩城在内室与左贤王斗在一起。左贤王身手不如韩城,被韩城虎虎生威的刀法逼得左支右绌,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对着赵无伤连连求助。
赵无伤一个分神,被郭羽刺中左肋,他不闪不避,只是眉头紧紧皱起,挥动手中的匕首,挡住郭羽刺过来的第二剑,随后不等韩城撤回手中的剑,便一个灵活转身,直扑郭羽的面门而来!
郭羽没料到他受伤之下,动作还会如此迅捷,手中的长剑来不及撤回,见他手中的匕首堪堪向自己的面门刺过来,一咬牙,就着地下一个翻滚,躲开了赵无伤手中的匕首。几乎与此同时,一根羽箭“怦”地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
郭羽惊起一身冷汗,要不是赵无伤这一招把自己逼开,只怕自己已经被这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射中了!他来不及细想,只听得人声喧哗,内院之中登时涌进无数的兵卒,有匈奴人,也有汉人。
赵无伤虽然受了伤,但手上的动作不减,依然来战郭羽。
只听有人用汉语说道:“赵将军,你且退开,等我们来抓这刺客!”
屋内的韩城和屋外的郭羽听见这声音都吃了一惊,赶来救援的竟然是李陵!
韩城心中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大汉与匈奴交战多年,死伤无数,没想到今夜竟然冰释前嫌,同仇敌忾,共同来围捕他和郭羽,没想到还有如此荒诞滑稽的一天,他越想越觉得讽刺。
赵无伤一边与郭羽缠斗,一边低声对他说:“你且假意不敌,逃到房中去,一刻钟之后,我来救你!以鸣镝箭为号,鸣镝一响,便与韩城一起杀出来!倘若你不信我,大可以立马战死。只是你想一想,你死了,屋里的韩城也活不成了,还有你妹妹……”
郭羽看了他一眼,见他假意与自己打斗实际上已经把自己逼到门外,自己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能破门而入。而且他背对着追兵,几乎是替郭羽挡下了所有的、来自追兵的暗箭。郭羽疑虑重重,但是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多想,他听从赵无伤的安排,飞身而起,一脚将赵无伤踢到人群中,趁着混乱,破门而入,冲进了左贤王藏身的内室之中!
赵无伤重伤倒地,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让他们不要乱放箭,左贤王还在里面!”
李陵一抬手,弓箭手悉数撤去:“赵将军先下去包扎伤口,这里有我看着,我一定将左贤王平安救出来!”
立即有两个人上来,搀扶着赵无伤下去了。
内室之中,韩城已经将左贤王擒住了,他问郭羽:“咱们怎么处置他?”
左贤王虽然被韩城擒住,但脸上毫无惧色,对着两人破口大骂。
韩城一脚踹下去,面露凶狠之色,对着左贤王吼了几句。
郭羽诧异道:“你会说匈奴话?”
韩城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不学几句匈奴话,怎么引他们进我的圈套!”
郭羽咬牙道:“既然你懂匈奴话,就不能这么便宜得让他死,你问他细君的事!”
韩城对着左贤王说了几句。
左贤王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叽里咕噜对着韩城说了一通。
韩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没有等左贤王说完,韩城举起手里的刀,一刀砍在左贤王的身上,骂道:“狗娘养的杂种,今天不杀了你,老子就不姓韩!”
左贤王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郭羽连忙上来拉住他,堵住他的嘴,低声呵斥道:“你疯了,李陵还在外面!他要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怎么办!”
韩城脸色气得紫红,握着刀的手一直在颤抖,眼中简直能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左贤王,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郭羽问道:“他说什么了?”
韩城勉强恢复了理智:“你还是不要听了。你要是知道了,恐怕比我还要愤怒。”
说着便又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左贤王发出阵阵惨叫,用匈奴话叽里咕噜地骂着他们两人。
韩城强压怒火,问郭羽:“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郭羽道:“那还能怎么处置,我要把他的人头带回去!”
韩城抬手制止道:“你先等等杀他,让我先打他一顿消消气!”说着便对着左贤王劈头盖脸一顿暴揍,左贤王痛得连连求饶。
屋外的卫兵听见屋内的惨叫声,各个压抑不住气恼之色,都想要冲进去,把施暴的人砍成肉泥。
李陵制止了他们,让自己的手下包围了屋子,谨防匈奴人因为情绪激动,冒然闯进屋子,危及左贤王的生命。
韩城打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对郭羽说道:“你不能杀他。”
“你说笑呢?”郭羽不能相信,刚才那个说不杀左贤王就不姓韩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韩城道:“我还想把他活剐了呢,但是他一旦死了,匈奴和大汉又得交战。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你忘了吗?我上次因为打了他,已经丢失了官职了。不能因为杀了他,再挑起两国的争端!”
郭羽皱眉道:“如果不杀了他,细君就会嫁给他了!”
韩城道:“那就想个办法,让他不敢动细君的心思!”
郭羽一拍手道:“呀,我是气糊涂了!他身上还中着我的蛊毒呢!”说着便蹲下身来查看他的伤口,脸色却逐渐变了。
韩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郭羽道:“他的蛊毒真的被人解了。”
韩城脸色也变了:“那怎么办?”
郭羽道:“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既然他这么喜欢欺负女子,那就让他这一辈子再也碰不得女人!”说着手起刀落,砍在了左贤王的大腿上,替他净了身。左贤王惨叫一声,痛晕了过去。
此时外面的人早已经按捺不住,朝着屋内叫道:“里面的刺客听着,倘若你们敢伤害左贤王,皇帝陛下定然会诛你们九族!快点把左贤王放出来,这样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韩城看着血泊里的左贤王,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郭羽这才对韩城说了赵无伤的计划,韩城疑惑地指向左贤王,问道:“他不是要保护他的吗?为什么反倒会救我们?”
郭羽道:“我也是有些疑心。但为今之计,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出去的。我死了不要紧,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你,否则……”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后果有多么严重,两个人心理却都明白。
韩城沉默片刻,口气忽然变得轻松起来:“别说连累不连累的话!你之前在诏狱中救了我,我又不喜欢亏欠别人,就当是还你人情了。我自然不能死,我要是死在阿陵手上,就他那性子,估计得自责后悔一辈子!”
郭羽叹了口气:“我死在他手上倒没什么,反正也欠他的。”
韩城听他这话说得蹊跷,忍不住问道:“怎么,你跟阿陵还有交情?”
郭羽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异样:“李陵救过我。他救我那会儿,你跟弄玉还不认识呢!倘若我知道你是他的义弟,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重伤你了。”
韩城也叹了口气:“我这个大哥行事素来低调谨慎,没想到他居然跟你也有交情!我跟他关系这么亲,也没有听他提起过。想来他是知道你的身份?”
“他这样做是想保护你们。我虽然去过李府多次,但他从来没有让我见过他的家人……”郭羽话说到一半,猛然间意识到把自己的身份说漏嘴了,急忙住口。
弄玉来之前已经告诉韩城他们的身份,他看到郭羽紧张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戳穿他,看他如何把话圆回来。
屋内之人在重兵围困,生死之际,居然还有心思说笑,也算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屋外人却没有这份风度,人人高度紧张,握着兵器的手上亦是出了一层的薄汗。李陵站在人前,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间房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李将军,咱们怎么办?”
李陵道:“取我的弓箭来!”
立即有人递上弓箭,李陵双目凝神,拈弓搭箭,对准映在窗户上的一个黑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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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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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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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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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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