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与爱妻育有一女,名叫柳瑶瑶,自小娇生惯养天真烂漫。去年柳瑶瑶养的宠物狗不幸离世,哭得伤心欲绝,连饭也吃不下,柳先生便告诉柳瑶瑶,将狗狗尸体埋在土里,以后每年的春天,它都会化成最美的景色来看望她。
柳瑶瑶信以为真,自秋到冬再到夏,她跟着柳先生四处踏青,却总寻不到满意春色。柳瑶瑶于是怀疑爹爹骗她,又开始一日日地使性子发脾气,扰得柳先生头疼欲裂又无可奈何。
“据说柳先生曾想画一幅春景图给柳瑶瑶看的,可也不知是他太久没能作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最终也没能完成一副满意的画作来。”
小女孩说完,大家都跟着叹息。
孩子们的猜测其实都源于大人。关于柳先生的传闻,楚诠此前也曾听爹娘茶余饭后提起过,不过在爹娘看来,柳先生并非江郎才尽,而是心如死灰,再也无法赋予画作生命力。
试问一颗荒芜干涸的内心,如何能描绘出生机勃勃的春天?
下一堂是习字课,二塾师带着书本走进学堂时,众人立做鸟兽散,安安静静回到座位上,端正坐姿。
“我知道师母为什么会让我绣春景图了。”
苏阶下巴搭在楚诠课桌一角,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说:“因为世界在孩子眼中和大人眼中是不一样的——咱晴天镇依山傍水,美得跟人间仙境似的,就是再美再写实的画,也不及身临其境来的好。柳先生既然带柳瑶瑶把周围都看了一遍,柳瑶瑶还嫌不够美,就说明她是对春天抱有幻想的。她的幻想,大自然里看不到,大人们也揣摩不出来,所以师母才试图通过我这个小孩子的视角,来研究柳瑶瑶的心理。”
“唉……你说,卖绣图和绣出让柳瑶瑶满意的春景图,哪个更难一点呢?”
柳先生既然是师母费尽周折请来的,这春景图肯定是为了帮他哄女儿开心,师母不可能卖给柳先生。那么,卖绣图的任务,就是师母考验她有没有卖货能力?
可是师母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绣娘了,以她之名卖绣图,会有卖不出去的可能?苏阶把师母的话翻来覆去品了品,觉得这分明就是个白痴任务!
楚诠也说:“师母是想让你安心学习,拿到小测前三的名次。”
其实这算是变相地收苏阶入学了,楚诠翘起唇角。
左臂被一只手掌啪地摁住,苏阶义愤填膺:“瞧不起我啊这是!”
“……”楚诠忍疼,但是她也太不知轻重了吧,骨头都要断啦!
当天散学,苏阶就要跟踪柳先生,想去他家看看柳瑶瑶,却被楚诠死活拖着不让走。
“哎呀我就是去看一眼柳瑶瑶,很快回来!”
“不行。”楚诠手上力道加重,“老师布置了课业,你要赶紧回家写课业,不然小测考不到前三怎么办?”
“多难的事儿?”苏阶嗤笑,“别忘了我大你四岁,听的懂的比你多了去了,和你们一帮小屁孩一起考试,能难倒我?快给我放开!”
别的方便楚诠确实信她,但有一样,楚诠觉得她还真未必能比得过小屁孩。
“你把今天学的诗写下来,我就让你走。”
不耐烦的神色瞬间僵滞,楚诠一看就知道这波她被拿捏住了,松开手道:“你记忆力很好,能记得你看过的所有字,也能记住他们对应的意思,可你不会写,对吧?”
习字课她一直在旁边不安分,跟虫子钻进衣服似的,全然不似学习四书五经时那般全神贯注。
接触的时日多了,楚诠感觉到苏阶骨子里有种傲气,但同时也有着和他极为相似的自卑。生来的傲气让她对任何事物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评判,而生长环境所带来的自卑,又让她研究出拙劣的演技,用以掩藏自己的短板。
瞥见她不说话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楚诠挠了挠头,上前抓着苏阶衣袖:“姐姐,我字也写得不好看,但是咱爹的字写得可好啦,我们回家描爹爹的字,一起练习好不好?”
事实上,苏阶连怎么抓笔杆都不会,她之前训练的时候受过伤,右手使不上力气,今天看到大家描字时,她就在想:用左手拿笔会不会很丑?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左撇子?
她已经有个小杂种的称号了,不想再多个左撇子的称号。
然而楚诠自是不知道她这等过往和心思,好一番软语相劝,才把苏阶劝回了家。
晚饭后,苏桦拿出纸笔墨砚,从扶手润字开始,一笔一划教苏阶写字。
苏阶紧绷着神经,不消片刻额头就渗了汗,心跳也越来越快。那厢洗好碗筷的温槿进屋,湿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弯腰盯着苏阶:“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苏桦也察觉异样,松开手看向苏阶:“怎么了?”
一旁围观的楚诠面露担忧。
右手一用力就疼,苏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掩饰住,好不容易绷到苏桦松开手,接着,她半边胳膊就开始颤抖起来。
“姐姐!”楚诠惊呼。
温槿也吓得脸一白。
“没事。”苏阶扯着嘴角笑,“我右手有点疼……”
这事儿最终还是没能瞒住。
第二天,苏桦和温槿领着苏阶去镇上最好的医馆,楚诠非要苏桦给自己请假,也跟着一块儿过去。
医馆里,苏阶委婉问大夫,她的手还能不能写字。
大夫沉吟片刻,道:“若坚持复健,写字没问题,但这只手以后搬不得重物,也无法练武。”
苏阶心里咯噔一下。
但苏桦和温槿松了口气,温槿道:“能写字就是最好的了,这孩子也不知较的什么劲,昨夜手疼成那个样子,也不肯左手拿笔。”
苏桦看着苏阶,附和道:“我们家女儿为大,你以后除了学业只管吃喝玩乐,但凡是要用力气的,就使唤弟弟。”
正为自己不能练武而哀愁的苏阶听到这么一句,惊愕抬眸,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楚诠什么反应。
我没有装可怜,也没有暗示爹爹这么说啊!
哪知,楚诠半点不高兴也没有,一本正经看着爹娘,点头道:“我有力气。”
苏阶噗嗤一笑。
不愧是我挑中的人啊,这都还没开始洗脑呢,就有如此觉悟了。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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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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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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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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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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