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诠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干嘛?”苏阶的表情比他还奇怪,“怕我吃了你啊?”
她把怀里的针线包放到桌上,“我刚跟娘学了点针法,特地来看你画画——我还从来没见过别人画画呢!”
笔尖悬着的墨没落在纸上,倒是因为受到惊吓,甩在了楚诠的白衣服上。
苏阶见状,挑起半边眉毛:“你……该不会跟我吹牛呢吧?”
“没有。”楚诠缓缓吐出口气,“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这有多难?苏阶把玩着另一支毛笔,道:“就画我来家里那天,那天你还记得不?万里晴空,桃花灼灼……”
“记得。”当然记得。
楚诠提笔。他画画时十分认真,不受旁边苏阶的一丝干扰。苏阶把他房间里能研究的东西全都研究遍了,觉得索然无味,最后坐在烛火前练习针法。
针法易学,针脚难练,她总是绣得歪七扭八的。第五次把自己手指扎到的时候,绣框突然被人抽走。
“你被针扎了也不嫌疼吗?”楚诠皱着眉,“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还不是怕打扰到你?”苏阶嘟囔着,甩了甩被扎的手指,望向他作画的绣帕,“你画好……”
话音未落,她的嘴被自己手指堵住,楚诠举着她的手:“你不用管最后结果如何,凭最大努力去做就好——尽人事听天命。”
舌尖尝了点血腥味,伤口很快就凝结,苏阶抽出手道:“那怎么行?如果没达到我想要的结果,所有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就算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也不会很差。”
“呵呵。”苏阶赏他俩大白眼。“不是我想要的,再好我也不要!”
“……”楚诠似是在叹气,声音很轻。他想了想,坐到苏阶身边,“等墨干了,我陪着你绣吧。”
“刺绣有什么可陪的?你不要干扰我。”
“我不出声,也不打扰你。”楚诠指指绣帕上烂七八糟的针线,“有人陪着你,你心会静一点。”
绣工跟心静不静有什么关系?
苏阶随他怎么着,反正是他的房间。等墨水干透了,她便照着上面一点一点地绣。还别说,楚诠小小年纪画功却不俗,绣帕不比宣纸,落墨于其上难有流畅,可楚诠画的这一簇簇桃花,俨然给人身临其境之感,苏阶好像一眼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那天。
其实,如果他把自己也画进去的话,这幅画就堪称完美了。
不过还是不画得好——她的绣工配不上。
……
绣到丑时,苏阶哈欠连天,感觉手都要拿不住针了,对楚诠说:“你掐我一下。”琇書網
楚诠犹犹豫豫:“要不,明天再接着绣?”
怕是他也困得不行,苏阶不勉强他,“你先去睡吧,我今儿还就跟它杠上了!”
下一瞬,皮肉扭曲的疼痛感窜至大脑,苏阶疼得嗷了一声,神志顿然清明,“你也掐太重了吧!”
楚诠笑:“你怎么叫起来跟狗一样?”
苏阶加快手上频率,“你等着,等我绣好了也去掐你,我看你叫成什么样!”
眼瞅着她还有一些边边角角,就快要收尾了,楚诠正襟危坐,预备在她收针的那一瞬撒丫子往外跑。
……
清晨。俩孩子顶着黑眼圈,齐齐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温槿看了眼他们身后的房间,惊道:“你们昨晚睡一起的?”
“没有。”
“没睡。”
“一夜没睡?!”苏桦比温槿更震惊,“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
后面说什么苏阶没听清了,因为她刚往凳子上一坐,头就摔在桌面上。
睡着了。
最后,还是苏桦背着熟睡的苏阶到了智育馆前,又将信将疑地把人交给楚诠,“你们真的能行吗?”
他有些后悔把这件事交给两个孩子去解决,毕竟自己像楚诠这么大的时候,跟陌生人说话都支支吾吾的。
“没事的。”
楚诠半扛着苏阶,手掌轻拍她的脸:“师母要来了。”
“师母”两个字就像是开关一样,让苏阶的眼睛豁然睁开,也顾不得苏桦还在嘱咐什么,抱着绣帕就跑向后院。
在誉满全镇的师母面前,苏阶一晚上紧急拓出来的成品,自然是蹩脚至极漏洞百出。
但是她着着急急赶出来,就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答复。
师母扫了眼她的黑眼圈以及小手,淡声问:“很想和你弟弟一起上学吗?”
垂下的手捏成拳,又松开,苏阶脑海里想起楚诠的那句尽人事听天命,诚实道:“想。”
“可惜你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没关系,我再想其他办法。”
没有很悲伤,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苏阶只是失落地低下头。
“……不过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师母微微笑道,“往后一个月,饭食桌椅自备,你可以在学堂里旁听,如果在之后的小测能拿到前三的名次,并且以我之名卖出一副绣图,就可以留在馆内。”
苏阶眼睛一亮:一个月!能先蹭一个月的课了!
“你且记着,我这儿不收闲人。”
小嘴微张,苏阶看着师母,竟然开始走神。
我这儿不收闲人。
好酷的一句话哦!师母好酷哦!
等以后她收了一大帮小弟,再有人想投门时,她也要这样说!
……
苏阶就这么把随身带的小布袋往地上一垫,堂而皇之地坐在楚诠身边听课了。
学堂里摇头晃脑念书的正是大塾师,师母似乎和他通过气,他看见苏阶进来时便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那一堂课,楚诠坐得十分笔直。
讲的好像是诗经,苏阶此前只会背几首,不知其中含义,因此在大塾师说文解字时表现得格外认真。
课间休息时,大家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小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争前恐后地问她叫什么、为何没有桌椅、为何比大家晚一天入学。
苏阶巧笑嫣然,因为情绪高涨,她一丝困意也没有了,耐心地跟同窗们解释,待说到自己要在一个月之内帮师母卖出一副绣图时,当中一个小女孩突然提高音量:“我知道了!是柳先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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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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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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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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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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