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陈世霄能前来救场,就一定有他的计划。
季书冉眼下已经虚脱无力,硬撑着自己走,反而成为累赘。
那五人小队从地上爬起来,盯准两人的位置便腾空飞来。
陈世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繁琐的冠冕扔掉,竖抱起季书冉的身子就走。
泰山地势险峻,树林密密丛丛,阔叶繁密,树干粗壮,躲进丛林里一时也寻不到区区二人踪影。
陈世霄带着他穿过树林,一路下行,但路面过于陡峭,落叶铺在地上,刚下过雨的缘故,靴底踩上去一阵阵打滑。
路险,季书冉身上的龙袍又重又厚,像是枷锁箍在人身上,更加剧了下山之艰难。
两人行路难,身后五人又穷追不舍,虽然极力能保持一段距离,可到底无法彻底甩开。
季书冉此时已经大汗淋漓,喉咙口干得要冒火,全然没有力气再继续赶路。
他们行过一面巨石,落叶堆叠,季书冉踉踉跄跄走上去,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个狗吃屎,幸好被陈世霄及时搂住,才勉强稳住身体。
季书冉早已汗流浃背,从山上一路快跑下来,他脱力太狠,两颊虽是绯红,底色却是极近病态的惨白。
陈世霄于心不忍,一把揽住季书冉的腰,就要背他下山。
“不,不行...”季书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擦一把汗,嗓子眼跟被磨砂过一般沙哑,“泰山这么高,背我下去,哪怕是你,也扛不住。”
“那怎么办?”陈世霄往后看一眼,“我把他们解决了,再带你下去。你先躲起来,藏好。”
季书冉皱起眉心,亦是摇头,“不行,他们武力高强,任你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总要被拖时间。除了他们五个,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杀手,若是被拖到他们的援兵赶到,我们反而自投罗网。”
“书冉,那你可有法子?”时间紧迫,陈世霄焦急问。
季书冉第一次露出无望的恐惧,如果他一时想不到办法解困,或许真会命丧于此。
可他的脑子里很乱,千万条线错综复杂,越是着急,越是难想,被逼得快要发疯。
身后风吹针叶,窸窸窣窣不绝于耳,追捕声愈来愈近,没时间了!
季书冉的精神面临崩溃,下颌不断地打着颤。
他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季书冉有些无措地看向陈世霄,眼眶里生理性的泪珠止不住地打转。琇書蛧
陈世霄不想逼他,把季书冉一把抱在怀里,把季书冉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膛。
陈世霄的身上很温暖,心脏跳动的声音透过衣裳,一声一声传进季书冉的耳廓,坚定而有力,仿若无声地安抚着季书冉躁乱的心。
陈世霄喉结滚了滚,他环顾一圈四野,稳下心神。
他忽然低头看了一眼季书冉身上的龙袍,脑中一道闪电掠过,计上心头。
“书冉,你聪明,一定知道调虎离山之计。我想到法子了,就是要委屈你脱衣服。”陈世霄一边说,一边想帮季书冉脱龙袍。
外袍件件剥落,季书冉被他吓了一跳,可自己现在本就一团乱麻,只好听命于陈世霄,“你想怎么调?”
“龙袍碍事,又是冕服,一定会拖延我们的进度。这事儿他们肯定也想得到,但龙袍乃非常之物,寻常人不敢穿,更不敢脱,如果你脱下了龙袍,就说明我们现在的体力已近绝路,没力气跑了。”季书冉已经被脱得只剩亵衣,陈世霄把龙袍卷在怀中抱住。
“我们就是要给他们这种错觉,顺便把这身龙袍扔到山的另一面,把他们支开。”
陈世霄寻了一个隐蔽的窝坑,把季书冉塞进去,窝坑附近有巨石遮掩,能瞒住一时。
“这事我来,他们武功不及我,我把他们引开。你在这好好的,等我回来。”
陈世霄说着,又抓起大把的落叶堆起来,把季书冉彻底藏进去。
计不在高,在于实施者是谁,而陈世霄完全有这个把握,季书冉也足够信任他有这个能力。
时不我待,定下计划,陈世霄抱起龙袍转身就走。
季书冉窝在巨石底下,抱住双腿,乖乖等他。
他要把一塌糊涂的脑袋捋清楚。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有时间去处理自己的心情,梳理所有的事件。
哪怕方才季书冉对贺春舟说了那么重的话,可要把贺春舟和当年那条蛇联系到一起,他现在也觉得像是在梦里。
更别说,贺春舟的父亲已经亲口告诉季书冉,他这辈子已经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季书冉抱着膝盖,目光呆滞地看着树根上的皴皮,既然回不去,就更加要把在这里的人生过下去。
是时候把现代的记忆抛下,专心过好眼前的生活,珍惜这个世界的亲人,朋友,和……爱人。
到底什么样才叫爱情?
现在季书冉已经确定下来,自己不是原本那个呆呆的直男,对于女性也并没有那些暧昧的悸动,反而更多感情的来源,出现在了男性的身上。
在今天之前,季书冉都觉得自己是爱贺春舟的,爱他的纯真,爱他的坦白,爱他的体贴,更珍惜贺春舟对自己的热烈的感情。
季书冉有猜测过贺春舟隐瞒的真相是什么,却没想过这个真相,对季书冉来说既温暖,却更残忍。
这个真相,让两人始终相隔一道天堑,季书冉没办法看清他们俩的感情,但或许相见不如怀念,对他俩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到底是相知相伴了这么久的人,贸然的永别,和残酷的真相,总是让季书冉心有哀戚,难以介怀。
正胡思乱想,阵风掠过,一道人影降落在季书冉的身侧。
陈世霄气喘呼呼地赶回来,顶着满脑门的汗,不敢耽误半刻,拉住季书冉就往山下赶。
“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刚才我特地等他们被误导去另一侧,才马不停蹄地回来。路上担心你出事,我一刻也没敢歇。”陈世霄一手揽着他,一手分花拂叶,依偎前行。
两人再次启程,互相搀扶着下山,心境却有了改变。
虽然痛苦,季书冉却尚存一丝释怀,人生便是关关难过关关过,悲伤是难免的,可总要把眼前的坎给跨过去。
“季书冉,下山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陈世霄问。
季书冉勉强撑起一抹笑意,道:“有,我们去投奔襄王,我那儿有皇上的圣旨,是我们谈判的本钱。”
陈世霄有些不放心,“圣旨?你把圣旨告诉了襄王,还有用吗?”
季书冉提起精神说:“如果这道圣旨是针对襄王的,那襄王第一时间就会损毁,自然没用。
可如果这道圣旨是针对太子的,那就对襄王来说是一件神兵利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废太子,扶持自己的人上位。
同时为了让这道圣旨保留有效性,一时半刻也不会动皇上的安危。”
这个计策甚好,即便季书冉仍旧病恹恹的没气色,可他的眼睛里又重新亮起了光,那个足智多谋的季御史又回来了。
“你就这样告诉我,现在也相信我吗?”似是想起两人之前的矛盾,陈世霄眸中神采稍黯。
季书冉心中转圜几遍,道:“我一直信任你,小侯爷。只是有些事,太难强求。”
“可原本我们之间的阻碍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陈世霄奔走的脚步停滞,他转身猛地把季书冉按在树上,声音却越来越小,带着不敢面对的受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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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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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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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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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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