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冉被他压在树上,眼神闪避不敢和他对视。
又差点被他气噎,季书冉撇过脑袋,按住陈世霄的脸扭向一边,反手拉着陈世霄的胳膊往山下走。
陈世霄剩下的话被哽在喉咙口,跌跌拌拌地跟着他走。
圣旨被藏在山下客栈,太子和襄王要造反,必然山上山下都已经埋伏好人手。
可陈世霄和季书冉二人早已都离开峰顶,到底孰胜孰负,孰占上分,他俩也不清楚。
峰顶在打,山下客栈必然也不会止戈,两人贸然下去,恐怕连太子和襄王的人都分不清楚,襄王的位置尚且不明朗,他们又遑论如何投靠襄王。
“我们要投靠襄王,但是我们连太子和襄王在哪都不知道,山下客栈里如果都是太子的人该怎么办?”一边逃路,季书冉一边问他。
“不会,”陈世霄抿了抿唇,脚下速度不停,“太子斗不过襄王,襄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瑞王李扬时你还记得么,他父亲李宣是抚远大将军,不过因为皇后存心扶持我父亲,就联合内阁去参李宣的本。
日子久了,皇上也对李宣起了功高震主的疑心,暗中派人让他死在沙场上。
后来为了安抚军中将士,皇上把李扬时封为外姓王。
但襄王从中窥出端倪,主动去找李扬时交好,让李扬时藏拙,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也是由此,太子忠勇侯府,襄王瑞王,才正式形成敌对两党。”
季书冉闻言很是疑惑,问:“可虽然忠勇侯已经不再戎马,但你在军中威名远扬,有你在,你们忠勇侯府的兵力,还比不上一个缺席沙场数十年的李将军的部下?”
“是的,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事实上,襄王部队也的确不敌,太子手下的忠勇侯府和御林军。”陈世霄把他拖到一棵树下休息,“但襄王从未想过以无力取胜,山下的客栈是襄王自去年就修葺好的,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太子在明,襄王在暗。
今日早晨的餐食里都被襄王下了毒,他的人早已服下解药,算算时辰,太子的人也都已经毒发了。”
“可为什么,我没服下解药,也没觉得中毒?”季书冉有些蒙圈。
陈世霄蛮不乐意瞪他一眼,“陆容璋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季书冉有些不明白,又似乎有些明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他这样,陈世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幸该解惑的都说完了,也不需要他多费口舌。
季书冉呼哧带喘地蹲下身子,脑子也随之慢慢转了起来,恍然大悟。
他心有余悸地慢慢道:“我本以为,我、太子、襄王,都是这场宫变的执棋者。可没想到,襄王就是棋盘本身,我和太子所以为的步步为营,实则都只是襄王达到目的的棋子。
包括太子的宫变,我会去救皇帝,都是襄王所早有预料的。xǐυmь.℃òm
他那日不让我在今天有所动作,反倒从而确定了我在今天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一定会救皇帝。
现在恐怕襄王正坐在客栈里,等着我上门去投奔他。”
他们已近山下,客栈的轮廓被笼罩于林叶树木之间,依稀能看见瓦顶的模样。
季书冉凝视客栈时,一时心思放不下,沉甸甸地吊在嗓子眼,连带着喘气也似刀锋刮过,剌得疼。
想到一会要和陆容璋那个老狐狸斡旋,便不由自主地虚得厉害。
陆容璋总是这样,喜欢假装和别人摆在平等的位置,却永远在操控棋盘,高高在上地俯视所有人。
季书冉已经在他那里吃过很多苦头,现代人的智慧固然标新立异,可比起这种深宫里成长出来的凤子龙孙,到底还差着远呢。
一会又要与他斗智斗勇,季书冉叹了口气,心里又乱又涩,忍不住地慌。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要保住三道圣旨,还得绞尽脑汁拼个生天出来。
突然陈世霄臂上用力,一把将季书冉的身子拥进怀中。
季书冉的思绪被打断,吓了吓,也没挣扎,只是乖顺地伏在他胸口,轻声问:“怎么了?”
“季书冉,你累吗?”陈世霄在他耳边蹭了蹭,发丝之间摩挲出沙沙的声音,在耳际,很痒。
「你可有办法?」、「怎么办?」这样的话听得太多,贸然一句「你累吗」响在耳畔,季书冉反手抱住陈世霄的背,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季书冉的嘴唇打着颤,说出来的话夹着哭腔,“累,我好累。可是我没办法,我不累,就保护不了我家人。我现在不知道父母和姑姑的情况,我要保住他们。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陈世霄,你不担心吗?你父亲……”
眼泪挤出来,洇湿陈世霄胸前衣襟。
听见陈世霄也舒了口气,略显艰难地笑了笑,“担心啊,当然担心。老头子站错队,做儿子的就要弥补。
我在来泰山之前,就从军中调来两万兵马,献给襄王,就是求襄王放过我父亲。
幸好忠勇侯府在军中和朝堂的威名不容小觑,陆容璋估计自己本来也犯头疼,正好我给他这个台阶下,他就半顺半从地答应了。”
季书冉在他胸前滚了滚脸,揩净泪水,抬起头问:“你不后悔吗?如果这两万兵马是给太子的,或许你父亲就站对了队,也就不需要去求陆容璋。”
陈世霄摇头,“废太子已成定局,襄王即使这次失败了,他也不会落狱,还有下次,再下次,直到他成功。
冉冉,他的城府深不可测,你与他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一定要万加小心。”
季书冉长吸一口气,“陈世霄,你要相信,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我最相信的人永远是你。”
这时,季书冉忽然踮起脚,凑到陈世霄的耳边。
温热的鼻息凑到耳廓,带着心上人独有的茉莉花香,一阵瘙痒,陈世霄微微躲了躲,心底缭乱。
季书冉说:“皇上赐给我三道圣旨,被我藏在房间里面。削藩襄王的在我房间南面墙壁,倒数第二列,正数第十四块砖后面。立储圣旨被我塞进床板下面的夹层里。这两道圣旨的位置你要记牢,一会废太子的圣旨我会亲手交给陆容璋。”
提起正事,陈世霄自然不敢掉链子,把头点了又点,保证铭记于心。
客栈里,在天地肃杀之间,陆容璋捧一盏茶,懒在太师椅上,慢慢悠悠地浅呷。
“王爷,陈将军和季御史来了。”一名小卒来报。
陆容璋放下茶盏,抿起笑意,“终于来了。”
书冉,我等你很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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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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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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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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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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