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来得可真巧,若不是知道你没这么无聊,都要以为你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了。”
沈莺歌收好水囊,转身向对方看去。
这里是棠梨园中较为偏僻的一角,鲜有人至,不然她也不会躲来这里休息。
而此时,容久正懒懒地倚在一棵梨花树下,身旁并未带随侍护卫。
洁白如雪的花海中,他一袭绯红衣袍浓烈招摇,胸前的蟒纹不怒自威。
这人生得一副云缭雾绕似的清冷容貌,偏偏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眸浓艳非常,眉目带笑时,便无端生出几分致命的诡魅绮丽。
好在认识对方这么久,沈莺歌对这张脸的抵抗力也增强了许多。
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样露出明显的破绽了。
现在她一想起自己以前总是对着这张脸出神发呆,被对方发现后就会遭到捉弄,她就只有一个想法——
后悔,真的是太后悔了。
怪她少不经事,怪她没见过世面!
容久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本督不过是与应百户的想法不谋而合,来此躲个清静罢了。”
沈莺歌扯动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督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容久轻扬眉梢,面不改色道:“既然不知,那就不必讲了。”
“……”
沈莺歌登时气结。
她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早就清楚这人是个什么德行,何必和他在这种小事上生气。
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尽力维持着自己嘴角颤抖的弧度,诚恳道:“属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一个人待在这里才是躲清静,两个人在这里……那就难免有几分吵闹了。”
瞧瞧她这话说得,又直白又委婉。
够清楚了吧!
容久怔了下,旋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之有理。”
见他竟然同意了,沈莺歌登时喜出望外。
既然都明白那就快走吧!
下一刻,就听容久悠悠道:“那应百户快去忙吧,本督就不留你了。”
沈莺歌:“?”
听听你这说的像话吗!
还没等她再争论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呼唤。
“应歌!你在这啊,可叫我好找。”
苏含章从林外钻进来,朝着沈莺歌走来。
这里枝叶繁茂,花海拥簇,他一时间并未发现站在树下的容久。
而不论是苏含章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那模棱两可的话语,在容久听来都顿时变了味。
——像极了两个偷偷相约在此幽会的年轻男女……不对,男男!
容久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只是沈莺歌已将视线转向苏含章,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她意外道:“苏公子?你怎么来了?我方才见你忙得脱不开身,还想着等琼林宴结束后,改日再向你道喜呢。”
苏含章拨开被梨花压弯的细枝,走到她面前。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郑兄说,我们将来步入仕途,这样的应酬是难免的,我这才耐着性子多待了一会儿,”苏含章哂然颔首。
语毕,他又转而道:“方才我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话音未落,那站在树下不闪不避的身影便陡然撞入了苏含章的视线。
他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朝对方拱手行礼:“见过千岁爷。”xǐυmь.℃òm
无论是声音,反应,还是行礼的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
好到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若不是容久恰好听到刚才他和沈莺歌说话时那温雅和煦的语气,定然会觉得此人行事周到,反应也快,是个好苗子。
可现在,对方那听起来与方才无异,实际上作揖躬身间便已褪去热络,隐隐透出疏离的语气让容久很是不快。
他没说免礼,反而意有所指地看向沈莺歌,语气难掩讥诮:“应百户这人缘可真好,从本督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你的‘朋友’可真是遍布雍景城内外啊,而今,就连新科状元郎都不惜抛下今后的同僚,来此与你相会。”
这话说得让沈莺歌一头雾水。
她确实喜欢广结天下好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难道不是好事吗?容久怎么一副被人踩了尾巴的暴躁模样。
倒是一旁的苏含章率先反应过来。
之前城中流传关于“应歌是断袖”的传言时,他刚开始是不信的,毕竟道听途说的事太多了,苏含章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之徒。
后来,他们当街见到容久惩治乱传谣言之人,他便愈发确信沈莺歌是清白的。
但那日回到客栈后,郑文舟却对他说,那些传言只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至少应歌与那位九千岁之间就有些奇怪,不然容久为何单单只抽了造谣应歌与其他大人们不清不楚的人一鞭子,却没惩治那将九千岁本人与应歌绑在一起的人?
另外,郑文舟还说,当时九千岁看到他们与应歌站在一起,还瞪了自己一眼。
苏含章本身是不信的。
但此时此刻,容久用这般隐含敌意的语气开了口,明着是说给沈莺歌听,实际上却像是在指桑骂槐。
苏含章突然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不成应歌当真与这位……有什么?
不过纵使心中千头万绪,苏含章面上仍不显山露水。
他身形未动,不卑不亢道:“九千岁误会了,是在下自己想要来此躲个清静,会碰到二位,也只是个意外。”
“意外?”容久轻笑出声,他直起身,轻轻拂去肩头落花:“棠梨园这么大,你们都能‘意外’到一起,还真是缘分啊。”
到了这个地步,沈莺歌怎会还听不出来他话中明晃晃的敌意。
若是放在以前,她定会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尽力圆场,可现在她与容久在他人面前要做出一副“水火不容,客套疏离”的模样,自然不能再说那些话。
另外,沈莺歌也存了两分私心。
毕竟是容久先要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凭什么现在又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平白惹她心烦!
因此,沈莺歌也是神情一冷,向前一步挡在苏含章前面:“这就不劳督主费心了,并不是人人都能像那庙里的和尚一样断绝红尘,做到六根清净,我与谁有怎样的缘分,都是我的私事,与您无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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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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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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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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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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