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沈莺歌站在自己对面,为了维护另一人而格外冷漠的语气,还是她为了替苏含章解围,而握在他胳膊上想要带人离开的手,都深深地刺痛了容久的眼睛。
“等等!”他厉声喝道。
随即,容久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阴沉下脸色:“本督还没说话便擅自离开,你之前求人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其实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便已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
沈莺歌自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上次她去东厂与其互通消息时发生的事。
可在场的另一个人——苏含章,他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角度看来,便是继“断袖”传言之后,这位九千岁因误会应歌与自己的关系而恼羞成怒,甚至这两人之间还有着某些交易。
这让原本坚信沈莺歌清白的苏含章,突然就有些动摇了。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认为,就算沈莺歌与容久之间真的有什么,那她也肯定是被对方胁迫的。
想到这里,苏含章出言提醒:“九千岁,在下不知你与应歌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容在下提醒一句,这里人多眼杂,还请九千岁慎言。”
容久的眉宇间阴云密布,他阴恻恻地盯着苏含章看了半晌,忽地笑出声。
“不愧是状元郎,这还没走马上任呢,就想教本督做事了?”
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重。
沈莺歌不知容久突然间又在发什么疯,只想和苏含章尽快离开此地,以免横生枝节。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从林外走来。
“含章?你怎么跑这来了,丢下我一个人应付他们。”
郑文舟来的方向与苏含章一样,视线恰好被中间的梨树挡住,没看到站在树干另一侧的容久。
因此,等他看清此处情形,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忙不迭朝容久行礼:“在下郑文舟,见过千岁爷。”
见状,沈莺歌心中一阵无奈。
这一个她还没带走呢,怎么又来了一个……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没说话。
容久紧紧盯着沈莺歌,眼中怒火熊熊,而沈莺歌则皱眉看着郑文舟,思考怎样将这两人全须全尾地带走,苏含章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容久和沈莺歌之间划过,心中疑惑不减反增。
至于郑文舟……
他仍维持行礼的姿势盯着地面,额头渗出层层冷汗。Χiυmъ.cοΜ
这可怎么办,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留在前院陪那些人虚与委蛇呢。
阵阵微风吹过,也没能吹散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唯有洁白花瓣簌簌飘落。
好在,这般僵持不下的情况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浮寒和孔川一前一后朝这里走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也随之飘进几人耳中。
“你确定应歌也来这了?”——这是浮寒。
“也?大人你来这里……难不成是为了找督主?”孔川不太敢想象那个场面。
毕竟上次沈莺歌和容久在街上碰见时,当着众人的面都难掩话中的火药味。
浮寒惆怅地叹了口气:“……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赶快找人!”
闻言,孔川只好悻悻闭嘴。
两人很快就发现了林中神色姿态各异的几人。
浮寒迅速扫了一眼现场情形,顿觉大事不妙。
他连忙上前,沉声道:“督主,陛下快到了,您该回去了。”
孔川察觉到紧张的氛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果然,他就知道上次应歌和督主之间的诡异气氛不是自己的错觉!
“应歌,宴会马上开始,我们得尽快回去了。”孔川不由得压低声音提醒道。
沉默片刻,两道声音重叠响起。
容久收敛怒意:“走吧。”
沈莺歌松了口气:“走吧。”
闻声,除他们二人外,其他几人皆低下脑袋,甚至恨不得一并堵上耳朵,以证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空气中紧绷着的无形弓弦陡然一松。
容久深深地看了眼沈莺歌,才率先转身离开。
余下几人顿时都长舒口气,纷纷离去。
——
在那一小段插曲之后,琼林宴中并未再出现其他意外。
弘光帝给所有进士都一一封了官职,其中,苏含章受封正四品都察院佥都御史,郑文舟受封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次日便可各自去相应的衙门报道。
琼林宴结束后,天色已晚,宾主尽兴。
有人迫不及待地钻进马车,想要早些回家休息,而有些人直到门外,还拉着相熟的人聊个不停——
例如大将军周何巍。
他今日心情甚佳,便多喝了几杯酒,人倒是没醉,反而愈发神采奕奕。
他双目炯炯,红光满面,拉着苏含章连连感叹:“那日在酒楼一见,我就瞧出来苏公子你与其他人不一样,小锦这姑娘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我还正想着哪日邀你去府上一聚,没成想啊!竟然在这琼林宴上又碰到了!好小子,你竟然就是新科状元郎啊!”
边说,他还边感慨地拍着苏含章的肩膀。
周何巍平日里在军营中待惯了,身边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手上的力道一时间便有些没轻没重,拍得对方直皱眉。
苏含章不着痕迹地躲过周何巍的如来神掌,温和笑道:“周将军谬赞,周姑娘为人爽快仗义,又怎会缺我这一个朋友呢?”
周何巍皱起一双浓眉,摇头道:“那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姑娘都学什么琴棋书画女红烹茶,而小锦她娘去得早,她打小就跟着我,因此只爱舞刀弄棒的,人家都不愿意和她一块玩!”
淡淡的忧虑浮上周何巍眉间,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别说朋友了,未来夫婿我都挑了一箩筐,但要么是她不喜欢人家,要么就是人家被她院中的那些兵器吓跑了,之前好不容易得了陛下赐婚,可惜……唉,不提也罢。”
周何巍摇了摇头,挥去眼中忧虑:“对了,苏公子和你那位朋友还没置办马车吧?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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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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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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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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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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