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意早就说过,等他毕业回来就什么都不管了,盼这天好久了,他得带着老婆天南海北地出去玩,二十几年前许下的事,不能再拖了。
现在,有点变化。
孟既景撑着额角,像是在认真考虑,过了一会回道:“应该是读研吧,没准再读个博士。”
纪云中祖上在龙潜,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书香门第,要不怎么兄妹俩都到京大读书,但是兄妹俩都只是大学毕业,没听家里的接着念,一个是遇着了合适的人结了婚,另一个便是大城市到底诱惑大机会多,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学校里面镀金身,早早就投身商海奔事业去了。
纪云中不反对孩子多读书,尤其是敏之这样的女孩子,不读书做什么?嫁人固然好,也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她这心性和与人交往的能力,和那些富家太太们玩不到一块去。
但是孟既景不一样,家里数代经商又有能力,做什么想不开要把大好时光浪费到校园里去。四五年的时间去读书,浪费的何止是光阴,更是实打实的金钱。就像这两年,要不是他一边读着大学一边玩票似的赚钱,那钱更得是打着滚地往他的口袋里蹦。
纪云中不予置评。m.χIùmЬ.CǒM
说到底,还不是他的女婿。
说多了,倒像是承认了他。
孟既景坐正了些,继续说道:“我和敏之说过,陪她把大学念完。”
原来,是这么回事。
纪云中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放心,或是不放心。
难免怀疑他的意图和初衷,又觉得以孟家的实力犯不上。
但是纪家不是纯商人,关系和圈子是外人难以企及的,在这点上孟家远远不及。
自古就有入赘的,只要家里不是太差的人家绝对不会把儿子送到别人家去,除非你养的是位公主,招的是驸马。
驸马爷,也不是人人想当的。
孟既景这样,就不像是当得了的。
别人怕是压不住,他也不肯给人压制。
纪云中忽然有点躁,当时爱才听了石玉的话,如今有点骑虎难下。反悔不难,难的是自己家闺女死心眼,乖是乖的,也听话,就怕她憋屈着自己听了父母的话心里生了嫌隙,才是不值当。
手一摆,说道:“你回去吧。”
孟既景就从沙发里站起来,说了声告辞往房门走去。
还真是一句争取的话都不说,不知道是底气足还是脾气差。
手机提示音恰好响起,是纪敏之发来的语音,孟既景没点开听转成了文字。
【孟老师,我睡不着,也不是一点都睡不着,睡着一会就醒,我能不能先把题给做了?我怕明天起不来,或者,你能不能拍一张小黑的照片给我看看?】
很快又一条:【你回家了么?】
叫孟老师就是撒娇,还有些小心翼翼。
孟既景眉眼柔软下来,找了张之前拍的小黑睡觉的照片发过去,用语音回复:“我已经在家了,看,小黑都已经睡了,你也好好睡觉,听话。那些题对你来说很容易,可以明天放学再做。”
纪敏之回了段三秒钟的语音,翻译成文字就一个哦。
孟既景挑眉看着,点了一下,播放出来果然就中间的某一瞬间小小声地哦了下,前后皆是无声。
纪云中也听见了,是自己家闺女的声音,又娇又软的乖顺,短短一个字的轻音而已,当爹的再熟悉不过,却和每一次对父母说时都不一样,是对身为异性的男人说时才会有的娇气,是有区别的。
纪云中心里不大是滋味,寻思着怎么说怎么做更合适,发脾气肯定不行,这小子也不会怕他。
孟既景如同在自己家般自在,一边往房门走一边回了个晚安没有锁屏,等着她的晚安。
敲门声响起。
“爸爸,是您回来了么?”
孟既景刚好到了门边,半侧过身去看纪云中。
纪云中示意他开门。
下一秒门就开了,孟既景自内拉开。
“爸爸——”
细声细气带着鼻音,确实是刚刚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往里进,看都不看就抱住了。
抱住的瞬间断了尾音,抬起头来看了又看,揉着眼睛再看,诧异地说:“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爸爸回来了……你刚刚说……在家?”
“嗯,这不是在你家么。”
孟既景拨开散乱的头发露出整张脸来,问:“不是让你睡觉么?怎么还起来了?”
说不上责怪,甚至有点调侃,纪敏之答不出把脸埋回胸前,蹭了蹭喃喃地说:“睡不着,做梦都是那些题,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写?”
有点委屈。
他在脑袋后面揉了揉,听见她又说:“还有一包小肉条,说什么你都不给我吃,话也不说,就敲着作业本,小黑要,你就给它了。”
孟既景低声地笑,“回去睡觉,明天买给你吃。”
“那你明天想着,说话要算话。”
“嗯,算。”
纪敏之偎着他靠了一小会,小声地说晚安。他在头顶亲了一下,回了声晚安。
她记得他说过的,太晚了要睡觉的时候,嘴就不亲了,仍是仰头望着,舍不得似的。
纪云中这颗做父亲的心啊,实在是一言难尽。
原本不作声是要看孟既景的好戏,骗她闺女在家当场拆穿,哪怕是善意的仍是说谎,结果自己闺女不争气呀,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对话三两句,每一句都被人家捏在手掌心里,乖得跟条小狗似的,连半夜做梦都在被驯化。
生气么?
倒也说不上,就是难受,难以用语言描绘的酸,酸炸了要。
有意避开了视线挪了个位置,怕闺女看见自己不好意思,此时哼了一声。
纪敏之正犯起困来,听见声响惊得一抖,清醒了点偏着脑袋去看。
“呀……爸爸。”说着就推开孟既景朝窗边走过去,脚步都快了些,扑到怀里一把抱住,嗅了嗅便笑起来,“对嘛,这个才是爸爸的味道。”
纪云中被哄得挺高兴,仍是带着些矛盾的感慨,这才多长时间就从家庭教师变成了男朋友,连味道都记住了。
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就被这么头披着人皮的恶狼给叼了。
真是……引狼入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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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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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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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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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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