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隐约飘来茉莉的香,可反而令人的情绪愈加焦躁。
庄儒品低咒一声,想解释,却不晓得从何说起。
宋栖棠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生出无地自容的羞惭。
“夭夭……”
塞伊达看宋栖棠一眼,连忙走向夭夭。
宋栖棠如梦初醒,也本能抬了脚。
然而,距离被一再缩短的瞬间,小女孩突然惊恐退后。
这动作立刻蛰痛宋栖棠的心。
“夭夭,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夭夭捂着耳朵大吼,转身飞跑进自己的卧室。
她被尿憋醒的,上完厕所再回床上,许久都睡不着,索性出门找宋栖棠求安慰。
结果,居然让她偷听到这么石破天惊的秘密!
夭夭很伤心,一时更无法接受,不顾宋栖棠在后头追,哭着冲进卧室关上门。
宋栖棠刚才慌神,速度竟然不如夭夭。
等她追到卧室,恰好听见咔哒落锁的声音。
“夭夭,你先听我解释,这里面有误会!”担心夭夭钻牛角尖,她急得不断拍房门,“你听我解释,我是害怕你接受不了,才一直瞒着你,夭夭,我是……”
喉咙像被花岗岩磨过,她克制着胸腔沸腾的激荡与酸痛,缓声吐字,“我是你妈妈。”
最后两个字出口,隐忍的眼泪立时溢出眼眶。
视线一片模糊,宋栖棠的眼耳口鼻如同被海水倒灌,肺管疼得似火烧,“我是你妈妈呀,我以前以为你死了……夭夭,我很想你,这些年,每天无时无刻不惦记你。”
“你开门好吗?夭夭!”
里面无人应答,依稀可闻低微啜泣。
塞伊达不忍宋栖棠难过,拍拍她肩膀,也开始敲门。
“夭夭,有爸爸妈妈是好事,你别这样,你不是喜欢江叔叔和你姨吗?他们给你做父母,难道不好?你爸妈都特别爱你。”
夭夭依然不做声。
宋栖棠有备用钥匙,本来可以开门,但激动的情绪平复后,反倒能共情夭夭。
“算了,给她点时间想明白。”她制止塞伊达,哑声启唇,“她原本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琇書網
庄儒品脸色凝重近前,“棠棠说得对,别太逼夭夭,她一向聪明懂事,不会想不通。”
塞伊达叹气,又笑着安慰宋栖棠,“其实这是好事,夭夭早晚要晓得自己的身世。”
他们一家人共同生活三年。
夭夭比起同龄人更早熟,更聪慧。
秘密被戳破,抗拒是人之常情。
即便夭夭已经习惯自己无父无母且对宋栖棠与江宴行毫不排斥,可身份的骤然转变对她而言,却意味某些认知被颠覆,重建。
“会好起来的。”她安抚宋栖棠。
庄儒品沉吟会儿,敲两下房门,“夭夭,我们也是前阵子才知道你是谁。”
“当初生产的时候,你妈身体不好,出了些意外,导致抱错孩子,并不是她故意抛弃你。”
闻言,宋栖棠同塞伊达哑然。
又是滚雪球?
庄儒品朝她们使眼色,继续温声劝慰,“我们体谅你的心情,你自己躲起来别太久,想明白就开门,想不通也告诉我们,免得憋出毛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是家人。”
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出口,啜泣貌似小了点,可门扉始终没打开的迹象。
庄儒品转身看向宋栖棠,“让她静静。”
宋栖棠这一晚没睡,精神状态不太好,扭头看眼紧闭的房门,“夭夭,睡觉别打被子。”
门仍旧一动不动。
她神情黯然,心不在焉往客厅走。
塞伊达回想庄儒品刚刚的表现,压低声音,“你骗夭夭干嘛?”
“那不然让她知道阮秀珠的阴谋?”
庄儒品的音量压得更低,“她更接受不了。”
“舅舅说的有道理。”宋栖棠语气复杂,“我虽然把人送走,但她造成的伤害,根本无力抹平,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我只希望夭夭能快点接纳我们。”
——
卧室静悄悄的。
夭夭孤单地缩床角,小脸爬满湿漉漉的水痕。
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声响才委屈地趴枕头。
脑袋里好懵。
自己怎么就变成糖糖和江叔叔的女儿了?
回忆这些时日亲身经历的改变,她的眼角逐渐氤出水珠。
怪不得他们对自己比以前好很多很多。
原来自己有爸爸妈妈,不是其他小孩说的拖油瓶。
他们全晓得,就自己傻里傻气蒙鼓里。
抬眸,憨态可掬的洋娃娃映入眼帘。
洋娃娃是江宴行送的。
造型格外可爱,睫毛弯弯,嘴角天生上扬。
“笑什么笑?心烦着呢。”她懊恼咬唇,忽然抬手将它拍打在地。
洋娃娃软软栽倒,红润的小嘴嘟着,眼珠漆黑,显出几分被欺负的无辜。
“你心烦就心烦,为啥找我撒气?我又没惹你。”
夭夭瞅了瞅,眉毛秀气地皱起,跟洋娃娃对视片刻,又俯身捡起它。
在滨城的时候,家里的经历条件不好,她的娃娃只有一个海绵宝宝,总羡慕其他小伙伴。
可现在,她的屋子里全堆着各式各样的娃娃。
她曾经苦恼甚至自卑没父母,而如今也拥有了。
一束温柔的月光荡进窗台,曲折着映射水晶球。
球体射出绚烂的光线,分外唯美。
夭夭盯着那一圈圈璀璨光芒,胡乱擦干净眼睫沾染的泪水,不太淑女地把洋娃娃塞怀里,重新趴下,不知不觉睡着。
——
翌日破晓,庄儒品接到了医院电话。
“怎么样?”坐沙发等消息的宋栖棠立即直起身。
庄儒品听完那头汇报的情况,神情沉重,“那个人死了。”
宋栖棠脸色微白,恍惚低语,“所以警方要立案?”
“十有八九。”塞伊达淡声补充,“我咨询过律师朋友,这不算严格的正当自卫,如果判刑又不缓,估计两年左右。”
“江宴行不缺最好的律师,”庄儒品坐到宋栖棠身边,朝夭夭的卧室抬下巴,“那小家伙的感受也得照顾好。”
宋栖棠攥了攥指腹,眸光明暗不定,很快有了清晰的思路。
“要联系律师去看守所,还得起诉江竞尧,一定要把起跃的不法资金来源尽早公之于众。”
就在这时,塞伊达忽地惊喜出声,“夭夭?”
宋栖棠心头一跳,侧首看过去。
夭夭揉着眼睛站拐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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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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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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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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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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