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边说什么,江宴行脸色凝重,低垂的眉眼散发凛冽寒气。
宋栖棠收回手,不想表现得过多在意他,于是拈了一块红豆糕细嚼慢咽。
红豆糕甜腻的滋味萦绕口腔,她却食不知味,眉尖拢起细微的褶皱。
“知道了,你看紧他们。”
江宴行挂断电话。
宋栖棠掀眸,打量他阴郁面色,“怎么了?”
“要不现在过去仓库?”
江宴行习惯性转了转珠串,冷冷启唇,“大概察觉我们的意图,何峥嵘企图咬舌,幸亏阿群的人及时发现,不过何峥嵘受了伤。”
“咬舌?”宋栖棠错愕。
那次在谢家天台听江连翘说过,人的舌头布满最多神经,所以男女之间的调情喜欢通过接吻。
人如果咬舌自尽,同样相当痛苦。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他这么忠心耿耿,甚至不惜一死了之?”她撇嘴嘲讽,“换古代,这也算是死士了。”
江宴行示意她喝水,“要过去吗?”
嘴巴里过于甜腻,宋栖棠喝了口水,嗓子被润得浸出湿气,“我现在心情很乱,想找点事做。”
江宴行看她一眼,手掌忽然覆她发顶揉了揉,“我陪你。”
——
何峥嵘被移交到西郊的集装箱仓库。
江宴行的衬衣染血,走哪儿都引人注目,要宋栖棠帮他搞定衣服的事。
宋栖棠派司机去附近商超买他常穿的衬衫牌子。
衣服买来后,江宴行当着宋栖棠的面换。
“秦晚是什么人?”她看着他后背横亘的刀疤,忽而俯身凑近。
轻软的气息若有若无掠过颈动脉,骚动着男人本来不太安分的心。
“她是我妈闺蜜秦佩珊的女儿,你叔叔迫害我们母子的时候,秦佩珊做了替死鬼,后来秦晚在我妈和候叔身边长大,我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江宴行的手肘一抬,慢条斯理套上衬衣,理所当然捉过宋栖棠双手,将她指腹搭在衣扣。
见她没反应,几乎是手把手让她替自己扣好扣子。
“她长得没我漂亮,还是飞机场。”她平淡陈述。
“嗯。”江宴行打开皮带扣,又抓着她手捏住衬衫的下摆塞进裤头。
她的眼神忽明忽暗,“金屋藏娇那么多年,你们睡过么?”
他动作一顿,尔后神色自若用她的手继续扣皮带,“我的第一次是你的。”
“只亲过你,只睡过你,满意了吗?”
他轻描淡写提问,接着用更淡然的口吻叙述,“你会游泳,所以别问我将来你和关慧娴掉水里,我先救谁。”
宋栖棠看他以一副死人面孔谈自己的第一次,无端想笑,忽然想起个有颜色的笑话,懒洋洋趴他肩膀耳语。
音色压得太低,距离又太近,惹得江宴行浑身紧绷,再听完她娇痴的笑语,眼瞳周遭迅速晕开依稀的赤红,凝住她的眼神漆黑得犹如永夜。
“你是真的找死了。”
宋栖棠笑得不怀好意,顺势坐上他大腿,纤手漫不经心触他喉结,“彼此彼此。”
源源不断的墨浪自江宴行眼底翻涌,他垂眸看她眼角泪痣,控着她细腰的手正待收紧,阿群又打电话过来了。
——
“打电话给夭夭了?”
下了车,夜里还挺凉,江宴行脱西装裹住宋栖棠。
“废话,赛伊达我也打了,你少明知故问。”
宋栖棠看了看周围,“你的仓库?”
这仓库看起来有些其他用途。
江宴行答得模棱两可,“你觉得是,就是。”
刚才阿群打电话,说何峥嵘情绪激动。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消停。
“药准备好了么?”宋栖棠收敛思绪,朝大门口抬步。
江宴行回头,车子依然停在深远夜幕下。
“准备好了,今晚就能用。”
阿群一直在等他们。wWW.ΧìǔΜЬ.CǒΜ
见着人,连忙示意身后的保镖退一边分路。
“江先生,宋小姐,那个阿伟跟何峥嵘是分开关的。”
宋栖棠默然绕过众人,与何峥嵘浑浊的视线不偏不倚对接。
何峥嵘头发散乱,狼狈地靠着支架,废掉的双手软软耷拉。
看到宋栖棠,再看到她身畔的江宴行,冷笑。
保镖扯掉用来分开他齿关的胶带。
何峥嵘向江宴行吐一口痰,“怪不得宋家会一败涂地。”
“大小姐,我至今都愿意叫你一声大小姐,因为你是宋显义的女儿!”他痛心疾首盯着宋栖棠,“可正因如此,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宋家?”
“江宴行是你杀父仇人!他抛弃你,送你坐牢,让你从娇生惯养的千金沦为星城笑柄,你怎么能还受他蒙蔽?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和阮秀珠如出一辙。
可她不是铁,她是金刚石。
宋栖棠漠漠接腔,“兴许我遇到了男狐狸精。”
江宴行冷嗤,一笑置之。
“何伯,我也愿意再叫你这声,看在咱们往日情面上,只要你告诉我背后的主使者,我保证,无论你做了什么,我们一笔勾销。”
“你哄阮秀珠诈死,我也能不追究,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宋栖棠走近何峥嵘,缓缓蹲下,端详他嘴边血迹,尖利指甲忽然拽住黏肉的胶带,眼睛里半是怜悯半是阴戾,“你用不着担心被报复。”
“你嘴硬不说没关系,我们备了一些药。”
她怅然若失叹口气,“老人上了年纪容易坏记性,许多事情记不得。”
“但你放心,吃了药,我保证你连自己几岁断奶都记得清清楚楚。”
何峥嵘望着笑颜璀璨的宋栖棠。
脑中浮现的却是她年少养藏獒咬人的场景。
宋显义曾断言,他女儿有男儿本色。
因此宋家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都交给江宴行打理。
直至这一秒,何峥嵘的脊背才终于攀升寒意。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二夫人诈死……那是一片好心!”
他振振有词,瞪着江宴行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你被这畜生迷得五迷三道,把家仇抛之脑后,如果再任由你们纠缠,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宋栖棠垂眼,依然扯着胶带,眉宇间一抹郁色阴深。
默了默,她对江宴行点头。
江宴行脸色阴冷,淡淡看向阿群。
阿群拎着箱子近前。
盖子打开,注射器锐利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烁寒芒。
何峥嵘的眼瞳猛缩。
宋栖棠偏头,“最后一次机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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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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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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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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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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