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尚算明朗,夭夭已经看见后排放着的兔窝,欢呼一声,立刻亲了口江宴行。
江宴行低笑,虹影浸进漆黑的眼眸,像深海落满随着海流起伏的小星星。
见此情景,宋栖棠忽觉牙疼。
狗男人讨小女孩的欢心,不要太嘚瑟。
夭夭坐进后排,迫不及待拎起兔窝,“好可爱。”
“打过疫苗,也特意清洗过,选的是四个月的兔子,很好养。”江宴行看着夭夭,话却是对坐进来的宋栖棠说的,“它不咬人,性情足够温顺。”
后排放着兔窝,宋栖棠直接坐在副驾。
扭头,这只垂耳兔个头不大,一双黑亮眼珠遛来溜去,简直是缩小版的夭夭。
“你有了它可不能忽略小卷毛,不然小卷毛会不开心。”
“知道啦。”夭夭小心翼翼将垂耳兔抱出来,想起那天看到的兔子,小脸写满憧憬,“说不定它将来能长成小卷毛那么大,对了,给它取什么名字?江叔叔,它是男是女?”
垂耳兔是季川亲自去宠物市场挑的,具体的情况都通过短信发给江宴行。
江宴行扶着方向盘,点亮支架的手机屏幕翻看短讯,“男的。”
季川说宠物店老板告诉他,公兔子不那么容易生虱子。
夭夭闻言不免失落,“那不能生小兔兔了,我还想将来能送几只给朋友。”
江宴行目视前方,“没关系,现在很多人养垂耳兔,我们到时候可以配种。”
夭夭立刻又被哄开心了,拉着宋栖棠讨论取名。
宋栖棠先前貌似对兔子不太感兴趣,可真触碰到那一层层绵密柔软的毛,面上不自觉露出笑。
“挺萌的,我们叫它……”她觑身旁专心开车的男人,唇角忽而意味不明地弯起,“小允。”
江宴行眉心一跳,眼底交织的光影瞬时深浓。
“小云?”夭夭听错了,不满地抗议,“它是男生,而且小云好土啊。”
宋栖棠乐得笑出声,“是小允。”
她咬文嚼字,漫不经心溜眼江宴行,认真解释道:“允许的允。”
“不过小云是很土,男的这么叫,好奇怪。”
听完宋栖棠的话,夭夭思索一会儿,盯着萌萌的兔子,“那以后就叫小允。”m.χIùmЬ.CǒM
“小允,小允?”夭夭低声念,似乎觉得这名字还不错,抱起垂耳兔使劲揉,“小允!”
宋栖棠侧过脸,透过后视镜瞄江宴行,唇尾隐隐浮起笑意。
江宴行单手绕方向盘,另一手不动声色抓住她手腕,理所当然放自己大腿。
欢快的童音不时回荡车厢,很平常的黄昏,却又不那么寻常,满载着熨烫烙进胸腔。
车子平稳地行驶,大片大片绚烂的光彩扑向挡风玻璃,连带视野同样朦胧不清。
宋栖棠反手一挠,在他遒劲的虎口划出口子。
“江叔叔,你家有宠物没?”夭夭将垂耳兔抱胸前,一人一宠,画面温软得不可思议。
江宴行没理睬被宋栖棠抓伤的地方,淡笑着,“有。”
夭夭好奇,“是什么?狗狗吗?”
“不是,”江宴行捏了捏宋栖棠腕骨,腔调抑扬顿挫,“一只猫。”
然后侧眸,自顾自开口,“脾气可凶了,经常咬人又挠人,无法无天得很。”
宋栖棠眉眼一沉。
夭夭缩脖子,懵懂地眨眼,“这么凶呀,那你为什么还养?”
江宴行沉默会儿,轻声回答:“因为我喜欢。”
因为我喜欢。
轻淡的五个字惝恍入耳,犹如旷野的风吹散平原砂砾。
宋栖棠莫名忆起滨城的春天,干冷过后,绵润的雨水缠绵无歇,丝丝缕缕涤荡了江北萧索。
包内的手机振动,她低头拉开拉链。
指腹尚未触及机身,冷不丁听见旁边传来低咒。
紧跟着,夭夭惧怕的喊声骤然刺穿脑海,“姨姨!”
宋栖棠下意识抬头,瞳孔在迎面驶来的挂车斜投的阴影中猛然收缩,放大!
喉咙仿佛被铁块堵住,那飞快逼近的速度迫得她头皮炸开无数汗滴。
“坐稳!”男人沉冷的吼声伴随车身剧烈的摇晃刺激得心脏痉挛。
眼看挂车就要疾撞车头,江宴行轻踩刹车,不假思索将方向盘打向宋栖棠那一边,原先握住她的手臂迅速上移挡她胸前。
这起事故发生的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三秒,可三秒又能细化成诸多惊心动魄的片段。
等宋栖棠的思维彻底回笼,才惊觉他们出了车祸。
千钧一发之际,江宴行的车强行错开挂车,擂上旁侧的隔离护栏。
巨大撞击带来的冲击力使安全带重重反弹肋骨,宋栖棠本能地攥紧座椅套,疼得闷哼一声,“江宴行,夭夭!”
她缓过眼前发黑的眩晕,连忙看向驾驶座,瞳眸震惊地瞪大,“江宴行!”
安全气囊遮挡视线,挡着她胸口制止惯性前倾伤害的手徐徐垂落。
仪表台溅上星点血迹,后座的夭夭吓哭,手中的兔子也蹦到了前座。
“江宴行!”宋栖棠骇然,手忙脚乱解开安全带。
不知怎么回事,安全带半天解不开,她只能蛮力拽出带扣,倾身查看江宴行情况。
“没事……”在她准备拨开安全气囊时,江宴行垂下去的手陡然截住她腕骨,头从气囊里挣出,“艹,差点脑震荡。”
宋栖棠看他还有心情骂脏话,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转过身打量夭夭,“受伤没?”
“我……没事。”夭夭惊魂未定,眼圈泛红。
幸亏后排的安全带十分牢固,加上江宴行用自己这边身体阻挡别过挂车的危险,因此她没受伤,可受到不小惊吓。
宋栖棠的目光从上至下掠过她,确定她安然无恙才移向江宴行。
眼下快六点多,路灯依次点亮,橘黄的晕色驱散暗翳。
江宴行靠着椅枕,右额一线血迹顺着轮廓滑落,染红衬衣领口。
“你受伤了?”宋栖棠眸子微紧,眼睛锐利地钉他身上。
先前在滨城也遇到过撞车,这次的伤比上次轻得多。
捕捉到女人紧绷的脸色,他抿唇,有气无力吐字,“大小姐,刚才都说差点脑震荡了,你还以为我开玩笑。”
话音刚落,宋栖棠狐疑审视他两眼,尔后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目的地直奔同样撞倒护栏的挂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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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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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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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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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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