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的。”宋栖棠恶意地扬起唇,“你就尝尝望眼欲穿的滋味吧。”
已经一条长腿跨下了车门的男人敏锐捕捉到关键信息,半只胳膊懒散搭着车门侧眸瞥向她,“看来你尝过了。”
宋栖棠面庞一僵,冷冷解开安全带,“谁年轻时没认识过几个人渣?”
江宴行嘴边的弧度下沉,视线凝定她的唇瓣,“你这张嘴,欠调教。”
“还是先调教你自己。”宋栖棠下了车,快步绕过车头走近他,笑吟吟指着监狱,“来,先进去熟悉熟悉环境,免得你将来找不着路。”
江宴行拍上车门,忽然捞起她手肘,顺着手臂线条下滑到腕骨扣住,“不如我们结伴进去,届时也有个照应。”
他凑近她耳廓,喉骨深处荡着笑,不疾不徐吐露露骨字眼,“我不在你身边,你独守空闺总不好,一起进铁窗,偶尔还能慰藉下彼此。”
“神经病。”宋栖棠斜眼,用力甩开他,朝监狱大门走去。
江宴行定定地看她,漆黑的眼睛倏忽弯起,眼底漾起温柔涟漪。
绵润的春风徐徐吹来,一颗心突然柔软得不可思议。
——
南山监狱的食堂并不对犯人全面开放,菜食的口味只能算一般。
宋栖棠着急看宋显义当年的资料,几根豆芽挑挑拣拣,半天没吃下去。
“监狱长不在岗位,午休以后才能来见我们。”
江宴行夹了块肉豆腐给宋栖棠,“快吃饭。”
肉豆腐是食堂招牌菜。
他们到的时候,盘子里最后一份要卖给狱警。
江宴行看宋栖棠对肉豆腐感兴趣,就用海参和那名狱警换了菜。
宋栖棠咬咬筷子,看着那块油亮的肉豆腐,忽然开口,“你妈是大学生,你知道吗?”
江宴行掀眸,“你怎么知道?”
他语气稀松平常,宋栖棠也不晓得他到底知不知道。
“上次夭夭的学校开家委会,有个郑女士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我今天碰到她了,她拿的校友相簿里有你妈的照片。”
顿了顿,她缓声补充,“是佛城分校,优秀校友来着。”
“奇怪,你爷爷嫌她配不上你爸,可她大学生,哪里配不上?是因为穷的原因吗?”她自言自语,“你外公外婆什么底细?”
江宴行夹菜的动作一滞,瞥向宋栖棠的眼神多了些别的复杂意味。
于是宋栖棠了悟。
或许人家刚才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心上,以为她故意嘲笑关慧娴。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嗤笑,慢条斯理吃肉豆腐。
江宴行若有所思,很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漠然启唇,“我妈是孤儿,至于她大学生的身份……”
同宋栖棠一样,他听到的说法也是关慧娴一无是处,因而江御不满意。
关慧娴在他四五岁的时候便疯了。
还真不晓得她大学生。
其实这问题没蹊跷,可他心里也生出几分异样。
宋栖棠撇嘴,半真半假开玩笑,“你妈来历挺神秘的。”
江宴行瞅她一眼,似笑非笑,“哪里神秘?”
末了,冷不丁又问:“你拿宋可馨的遗物逼阮秀珠现身,她会出现?”xǐυmь.℃òm
“为什么不会出现?”
“假如她被人胁迫或者囚禁呢?”
宋栖棠失语,思忖片刻,不以为然道:“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代价。”
“那棵树,我是一定会让苏家拔掉的,不能怪我,我作为惊天骗局里的受害者,适当宣泄自己的怨愤天经地义。”
这回答,毫不令江宴行意外。
宋显义对自己的女儿的确非常了解。
心狠又心软,总结得一针见血。
宋栖棠自己夹了一块肉豆腐,“再说回你妈,以她年纪推算,她生下你顶多二十二岁,按照以前大学生年龄倒推,她还没毕业就跟了你爸。”
“孤儿从底层爬起,难道不该珍惜自己好不容易能念大学的机会?随便辍学多不值,除非她靠你爸出人头地,不过你爸最终带她私奔了。”
宋栖棠暗暗脑补出一场伦理大戏,只是江宴行肯定嗤之以鼻,所以她没和盘托出。
女人最懂女人。
总感觉江宴行父母轰轰烈烈的爱情掺了水分。
江宴行凝视埋头吃饭的宋栖棠,心底腾起的不安突然愈加明显。
那种原因说不清道不明,可他莫名后悔,不该任由宋栖棠扯这么多。
——
“这是档案室的老孙。”
监狱长听说两人来意,兼之之前江宴行走关系,破例让他们见了人。
“所有犯人的基础资料全在这里,不过……”他面露难色瞥向江宴行。
江宴行颔首,“没关系,理解你们的难处。”
宋栖棠打量老孙,对方四十来岁的模样,腰间挂着大串钥匙。
“江先生,宋小姐,这是宋显义往年的资料,包括一些影像。”
虽然说得挺具体,可真要是特别保密的内容,也根本不可能给外人。
然而对宋栖棠而言,能看见活着的宋显义,即便只一两秒,她都心满意足了。
江宴行的长腿勾开椅子,转向宋栖棠,“坐吧。”
宋栖棠接过资料夹,按了按,仿佛里面是可以让她汲取力量的东西。
“坐。”江宴行颀长身影将她笼罩在内,顺势靠着长桌。
宋栖棠理理思绪,翻开资料的首页落座。
宋显义穿囚服的照片倒影瞳孔的霎那,她唇线绷紧,眼尾泛起红色。
江宴行没看那份资料,沉声问老孙,“九年前,宋显义自缢,听说你是最初发现现场的人,还记得有什么疑点吗?”
老孙咳两声,回忆十几秒,“没有,很普通的自杀现场。”
“监狱的光线本来很暗,真没察觉哪儿不对劲……那晚我只是顺路经过,后来来了人,他们赶紧把宋显义放下来,人已经没气了。”
宋栖棠的手指攥紧,涩声开口,“他身上有别的伤痕吗?遗书之类呢?”
出于本职坚守,法医不可能透露详细细节。
她只能寄希望于老孙,“你们确认他是自杀?”
老孙一怔,不假思索答道:“不自杀还能他杀?我们这儿是监狱,外来人员很难闯进来,再说,犯人有明显的挣扎痕迹,肯定是生前自缢。”
江宴行略微沉吟,错眼扫前面两页资料,“死者的衣服干净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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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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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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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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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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