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附近人烟稀少,四面重山叠翠,湿度很大,所以犯人较容易得痛风。
有进去过又出去的人便笑称,以后再不想进地牢了。
老吉最近腿脚不太利索,他以前是负责在潮湿的监狱看守犯人的,后来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被调到档案室。
档案室虽然吃灰,可好歹不用和湿气作伴,每年能省下大笔钱不用看医生。
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吃不消。
整理完档案,刚想坐下刷一刷手机,电话忽然进来了。
WiFi连上没多久,屏幕弹出苏家征收耶诞教堂的热点新闻,他隐约记得那块地是宋家曾盘过的,瞄两眼,随手接通电话。
“老吉,你快请假赶回来!”
听见老婆急吼吼的声音,老吉愣了愣,忙把听筒拿开,“这么大嗓门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老公我半只耳背?”xǐυmь.℃òm
那头的女人气急败坏,“快回来!胖胖在幼儿园旁摔倒了,满头都是血!”
“啊?”老吉陡然色变,腾地站起来大步往门口去,“你怎么让我乖孙子一个人去幼儿园?怎么当的奶奶?”
“能怪我么?谁能想到已经收工的工地还会出幺蛾子?你快过来处理,幼儿园要家长出面跟施工方协商,我口才差说不上话!”
“你可真是……”老吉心急如焚,大步跑到文件架边拿上钥匙,又把钥匙锁进了保险箱,“别慌,我请完假就来了!”
——
艳阳高照,光芒一束束散下来拢住街头。
宋栖棠坐榕树下的椅子上刷微博,刷到苏家开记者会的新闻,原先闲适的坐姿逐渐变得僵硬,可那也只是瞬息变化,过后又恢复懒散。
耶诞教堂的地皮,之前其实属于宋家。
宋氏破产后,一些资产进行清算变卖,这块地便贱价卖给苏家。
好在苏拓的父亲仗义,不仅没落井下石,反而以高出两个百分点的价格回购。
看到苏氏的新闻发言人出示征收图,宋栖棠撩起唇角笑笑,退出了页面。
香樟树是宋可馨为数不多的遗物,她甚至还开玩笑说,那是她生命的象征。
阮秀珠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属于宋可馨的香樟树就此消失吗?
她拭目以待。
屏幕调到主页面,瞅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宋栖棠不由蹙眉。
江宴行约她十点见面,这都快十点半了。
HJE的周末应该不至于太忙。
又等了五分钟,宋栖棠不耐,勾起链条包走到路边,准备叫迈克送自己。
一辆眼熟的慕尚就在这时悄然滑入余光。
明媚的太阳笼罩漆黑车顶,车子棱角跳跃着碎芒,当男人落下车窗,那些璀璨的光耀便自然而然晕到他冷峻轮廓,宽大墨镜折着点点金辉。
“我知道自己迟到了,不过大小姐也不打个电话催?”
宋栖棠哼笑,答得云淡风轻,“有诚意赴约的人,当然不会迟到,需要我催才能出现,那只能说明完全没诚意。”
从小到大,她就没等人的习惯。
有求于人的时刻除外。
“你这张嘴,越来越伶俐了,当初不让你去T国果然是对的。”
江宴行摘掉墨镜,偏颌示意身畔副驾驶座,“迟到是我不对,请大小姐纡尊降贵上车。”
今天的天气有点热。
宋栖棠抬手扇了扇风,没移步,居高临下睨着江宴行。
江宴行挑眉,淡然打量她傲娇样子,突然从仪表盘拿过瓶蜜桃汁抛给她。
“还有哪儿服侍得不够周到?”
“这可是你自己要伺候我的,我没强制要求。”
宋栖棠随手拧开瓶盖,踩着高跟鞋慢步走到打开车门的副驾,斜身坐进去,“中饭在哪儿解决?”
闻言,江宴行深邃的目光微闪,“我自有安排,你跟着我就行了。”
宋栖棠不置可否。
蜜桃汁夏天喝会有些腻,春天喝刚刚好。
满满的春日气息。
她又喝了一口,眼眸氤氲着清澈的水波。
看起来,心情还算舒朗。
江宴行敛回锁定后视镜的视线,淡声启唇,“不是故意迟到,我妈生病住院。”
“本来要出门了,童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妈上吐下泻还发疯打人,她制服不了,我只能回去解决麻烦。”
据医生诊断,关慧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当时童妈脸都吓白了,生怕江宴行怪罪自己。
关慧娴情绪激动,一直拖着江宴行不放人。
江宴行最后是掰开她的手,才能顺利来见宋栖棠。
宋栖棠眉眼未动,懒洋洋嗤笑,“你妈是晓得你和我在一起,所以没事找事?”
“她一个疯子,偶尔过得比正常人还滋润,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居然还能上吐下泻?这是富贵病吗?”
她百无聊赖抛着饮料瓶,“赶紧让她过点苦日子。”
太魔幻了。
二十四小时有人照应还拉肚子,真够娇气。
“我喜欢你说我们在一起,还挺中听。”江宴行目视前方,修长的指骨把控方向盘,低冷嗓音拉低了车厢气压,“但你嘴巴不刻薄,不舒服?”
宋栖棠三年前说话也刻薄。
至于久的……估计更远以前,这毛病就存在了,只是不显形。
年纪小的时候说话难听,能当骄纵,可眼下听着就觉特别刺耳。
宋栖棠原本还想掰扯关慧娴大学生的事,兴致忽然被江宴行的一句话浇灭了。
“你管我?我实话实说而已,不乐意听直接塞耳塞,我又没强迫你找我说话。”
言罢,自顾自玩手机游戏,间或切回微信群嘻嘻哈哈聊语音。
江宴行松了松领结,颌线微微冷硬。
耳闻她笑眯眯打趣苏拓的语声,唇尾忽而浮上讽刺,“我们要去关你爸的监狱。”
“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话出口,宋栖棠愉悦的笑容一滞,直接戴上耳机。
江宴行也没开腔,神情逐渐森冷下来,朝南山监狱的方向开去。
临近十二点,南山监狱的形廓映入视野。
九年没来过这里,周围起了几分变化。
宋栖棠静静地坐着,拿掉耳机,目光呆滞了片刻。
车内的氛围比先前更凝重。
江宴行利索解开安全带,侧首看向宋栖棠,“走吧,里面有食堂,先去吃中饭。”
“吃牢饭?”宋栖棠眼波微微眯起,皮笑肉不笑,“你提前适应是蛮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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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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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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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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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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