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或者两小无猜这样的词语估计是宋栖棠的禁区。
可出乎意料,宋栖棠谈不上和颜悦色,至少表情没几许扭曲。
苏拓立刻放下心,高声鼓舞谢廷,“你快去,我们晚上在这儿吃饭。”
谢廷小大人一样提醒他,“舅舅,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知道。”苏拓不耐烦挥手。
等两个小孩离开卧室,他喜滋滋看向宋栖棠,“我外甥是不是特别讨人喜欢?”
又走到夭夭的书桌前拿起几本练习册,“小屁孩就这点奇怪,大人教他们做题目怎么都教不会,同龄人一教就会了,还能举一反三。”
宋栖棠颔首,“因为竞争意识。”
确定夭夭走远了,她把房门虚掩,缓步趋近苏拓,“问你一件事。”
“什么?”
“听说苏家看中耶诞教堂附近的地皮,可馨种的那棵香樟树是不是也属于苏家征收的范围?”
苏拓翻作业本的动作一顿,茫然瞅着宋栖棠,“这我还真不知道。”
“你晓得我不太管公司的事,对了,你是害怕挖那棵树?没关系,我回去问我爸,就算属于,我也帮你不属于!”
宋可馨儿时曾经在耶诞教堂旁种过一棵树,很有纪念意义。
但凡有任何重要日子,都会往树上系一串千纸鹤。
宋栖棠抿抿唇,眼底的碎芒明灭不定,默然吭声,“我的意思是,如果属于征收范围最好,如果不属于,也要让它‘属于’,最好彻底从世上消失。”
苏拓一愣,紧跟着,做了何峥嵘没做成的事,果断探手触摸她额头,“发烧了?”
“说什么胡话?宋可馨去世九年,那棵树挺茂盛的,你莫名其妙要拔了它?可馨是你堂妹,那是她在世上为数不多的遗物,你忍心毁掉?”
不等宋栖棠回答,他自顾自否定,“肯定不忍心,所以我才说你发烧了。”
宋栖棠没说话,身姿秀挺,直勾勾看着苏拓。
终于,苏拓被她盯得心头发毛。
“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精神至于这么不稳定?”
宋栖棠淡漠开口,“我说的很清楚,拔掉那棵树,大张旗鼓地拔,苏家过两天会有记者会,让你爸提一提这事。”
“我没不忍心,你也没听错,我这么做,自有我的原因。”
女人清冷的嗓音徘徊房间,像冬日深夜里覆盖云层的雾气。
苏拓发觉自己如今愈发看不懂宋栖棠。
“真的?你没做梦吧?”他再三确认,一字一顿强调,“可馨非常喜欢那棵香樟。”
宋栖棠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宋家败了以后,哪几家崛起很快?”
苏拓一时没反应过来,脑海卡顿霎那,后知后觉报出三四户人家。
“你干嘛神叨叨的?去新都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江宴行又把你怎么了?”
宋栖棠若有所思回忆那天谢家晚宴的场景,突然转身走向门外,“记得我交代的事,香樟树不能要,必须尽快拔除。”www.xiumb.com
——
饭后,苏拓舅甥告辞,宋栖棠出于礼数送他们出门。
苏拓耐人寻味的眼神流连过她,“不改主意?”
宋栖棠坦然颔首。
“你真是……”挠挠头,苏拓只能生着闷气跑了。
再回到客厅时,庄儒品夫妻在分吃果盘。
夭夭用手抓了烧鹅,因此林嫂提前帮她洗澡。
“苏拓那小子吃饭跟你眉来眼去,你们有情况?”庄儒品揶揄宋栖棠,“该不会想搞一家亲?”
谢廷与夭夭玩的好,将来长大谈朋友,他们乐见其成。
至于苏拓……瞧着不太靠谱,可很维护宋栖棠。
宋栖棠把电视音量调小,语调冷冷淡淡,“你们还有心情腻歪秀恩爱?一人一份果盘不好吗?”
塞伊达漂亮的瞳眸眯起,姿态毫不扭捏,“勤俭节约不是你们民族的美德?一人一份吃不完多浪费。”
宋栖棠回头瞥一眼浴室的方向,眉宇间掠过深思,忽地又拿起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见状,庄儒品心念一动,“有事?”
刚才她讽刺他们还有心情吃果盘,貌似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宋栖棠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按遥控器,几百个频道调来换去,斑驳线条投射脸孔,映得眼瞳黑而深。
“阮秀珠还活着。”
半晌,她低声吐字。
“啪——”
塞伊达错愕,捏着的小叉子清脆落地,“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庄儒品端着果盘的手臂线条瞬时僵硬得不像话,温文尔雅的五官好似铺上薄薄的釉,使他看上去同假人无异。
“你说秀珠姐还活着?这绝对不可能!”
“当初是我陪你去办的认尸手续!”
宋栖棠神色自若,把频道停在吵嚷的综艺节目,坐近他们身畔,“你陪我认尸那会儿,我已经先入为主那具尸体是婶婶。”
“可实际上,假如没出现事故现场,也没镯子和手术痕迹,我们谁都不知道她是谁。”
言简意赅复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苦笑,“我们被当猴耍了,原先的一些疑惑眼下迎刃而解,一切根本早有预谋。”
庄儒品未置一词。
他印象中的阮秀珠心地善良,不可能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江宴行。
“就算秀珠姐害怕你被江宴行拐跑,也没必要这样做。”
“你不懂,她是希望棠棠把自己的死迁怒到江宴行身上,”塞伊达头疼不已,“但她践踏棠棠的真心是事实。”
作为长辈,这样愚弄晚辈太过分了。
“我们除夕吃年夜饭,夭夭说她在楼下看到阮秀珠,我当时还以为她看错了!”
塞伊达猛然一拍大腿,懊恼道:“要是追下去拦住就好了!”
宋栖棠恍然,闪耀的眼波透着泠色,“难怪夭夭那晚不对劲。”
“嗯,我嘱咐她别告诉你,免得你听了伤心,早知如此,还不如讲给你听,说不定你能及时发现端倪。”
塞伊达抑郁地睃向庄儒品,“我们眼下怎么办?”
庄儒品沉吟一会儿,征询宋栖棠,“你的看法呢?”
“我把何峥嵘转移了地方,他们的目的是血钻,既然知道这点,就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
宋栖棠冷然勾唇,“我已经想到办法逼她出来,只要她现身,我自然能想好下一步如何走。”
放身侧的手机蓦然振动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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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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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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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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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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