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儒品心事重重,塞伊达侧首,恰好看见手机屏幕上未备注的号码。
再抬眼,宋栖棠已拿起手机,朝他们淡声说:“我去接个电话,夭夭马上洗完澡了,你们先别露马脚,我怕她一时承受不住。”
塞伊达不赞同,脸上多了几分担忧,“纸包不住火,夭夭总会知道。”
姨甥俩才过多久舒心日子?
因为有这样的家世背景,夭夭才九岁就得过早接触险恶人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届时再说吧。”宋栖棠回头扫眼浴室的方向,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待宋栖棠的房门关上,塞伊达摇晃庄儒品大腿,“你那个秀珠姐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哪儿有帮着外人算计自己亲人的?棠棠为她吃那么多苦,她倒好,拍拍屁股假死跑路,从没考虑过棠棠姨甥的感受,这要是双方真的见面,怎么相处?你能原谅?”wWW.ΧìǔΜЬ.CǒΜ
“以棠棠的脾气,肯定不会原谅。”庄儒品倾身捞起烟盒,慢条斯理点了一根烟,“至于我,我的态度其实比起棠棠就不算重要了,她是我外甥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她。”
“我现在更担心夭夭,无父无母,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相依为命的外婆死于非命,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阮秀珠突然又跑出来,换个心理脆弱的能直接被她搞抑郁。”
塞伊达思索片刻,“照棠棠的说法,他们是为了血钻,你心里有大概的人选?”
庄儒品眼下千头万绪,“我的推测跟棠棠差不多,重点怀疑对象是最近二三十年崛起的星城豪门,尤其是宋家垮了以后的家族,既然棠棠说她有办法逼阮秀珠现身,我们全力帮她即可。”
“刚才给棠棠打电话的是江宴行。”塞伊达忽道。
庄儒品嗯了一声,没多余的心思拨给江宴行,淡淡接腔,“随他,真有本事让棠棠回心转意那也是他的能耐,当务之急是解决阮秀珠的麻烦。”
塞伊达不由得翻白眼。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晓得你外甥女给人家生过娃还夭折了吗?
隐约的,能听见浴室滑轨玻璃门推开的声音。
塞伊达只能按下聊这件事的念头,装作若无其事看向浴室那边。
须臾,夭夭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概新浴过的原因,小家伙粉嘟嘟的,白皙脸庞泛着绯玉颜色,像橱窗里精致的瓷娃娃。
可能思绪还没拉扯回来,乍一看,塞伊达感觉自己貌似看见宋栖棠的缩小版。
念头正掠过脑海,瓷娃娃三两步跑到眼前,头上的羊角帽特别可爱,“糖糖呢?”
塞伊达含笑将她抱自己膝盖上坐着,“你姨接电话,待会儿出来陪你玩。”
夭夭大力点头,随着动作幅度,羊角帽固定得不太稳,碎发纷纷扬扬落下来。
“过两天测验,我要认真背书给糖糖听。”
塞伊达替她把头发妥帖收进羊角帽,“你姨肯定会奖励你。”
又凝眸打量两眼夭夭五官,心里挺纳罕,姨甥真是长得差不多。
——
电话是江宴行打的。
他的航班在中午,宋栖棠比他早飞三个小时转道去惠城。
“走那么早,回这么晚,见宋叔亲信去了?”
哪怕双方并未待在一个空间,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如影随形。
宋栖棠立定落地窗前,答非所问,“我还不能有点人身自由?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一天到晚瞎操心,将来内需消耗过度,干脆拿钱开一家药厂。”
江宴行低笑,“我就当你最后一句话是关心我了。”
“明后天没空,大后天去趟南山监狱,有兴趣?”
他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分外笃定。
南山监狱四个字甫一入耳,宋栖棠的神魂都被顷刻间抽离大半。
她九年前去过南山监狱,那是自己父亲服刑的地方。
南山监狱并不在市区,犯人的档案也非常严密。
“去查线索?”她紧扣着手机,试图匀缓呼吸,可带颤音的腔调终究暴露她内心掀起的狂澜。
那端的男人也明显察觉她激烈的情绪波动,默然片刻,沉声开腔,“说老实话,九年前的资料未必还能调出来,毕竟都封档了,这是上面交代的,除非有人愿意徇私枉法。”
“你口口声声说你爸的死因可疑,不如追根溯源,反正我们如今一筹莫展,瞎猫碰见死耗子也不一定。”
宋栖棠的脚尖无意识擂动地板,想了想,冷笑,“或许是江御呢?他利用你磨刀,所以故弄玄虚。”
“我不排除你设想的答案,不过概率不高,”江宴行漠然提醒,“江竞尧不知道血钻的下落。”
江御那么疼爱江竞尧,后者能瞒着他一些事,前者绝不会。
宋栖棠心头动了动,“他身边有你的人?”
“上次就奇怪,你怎么断定江竞尧不是太监?”她唇弧浅浅,单手撑着飘窗窗台,眼睛流转迷离光焰,“除非他枕边睡着你安排的女人,这样私密的话题,同性应该很少攀比吧。”
话落,男人竟然不怀好意笑起来,“你确定?南北风化都很开放。”
光从语调判断,听不出江宴行丝毫慌乱,他调侃她,“你之前住过滨城,看来确实很穷,连澡堂都不舍得进,男人女人在澡堂讨论的话题可多,只有你想不到的,没他们不敢说的。”
宋栖棠抿唇,冷着脸讽刺,“我当然比不上你见多识广。”
“虚心受教是好习惯。”江宴行带笑的嗓音透着愉悦,“过两天陪你去趟监狱,让你长长见识。”
用长见识戏弄进过监狱的人,令人恨不得把他毒哑才解气。
宋栖棠一声不吭挂断电话。
——
“少爷,您笑什么?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童妈端着托盘进门便瞅见江宴行嘴角未及消散的弧度。
江宴行松了松领带,挑眉看向童妈,“我心情不错?”
“那可不,是工作特别顺心还是有女朋友了?”童妈笑了笑,故作不经意地揶揄,“少爷春风满面,看来好事将近。”
江宴行淡然扯唇,没多做解释。
“出差累了吧?”童妈将托盘放书桌,“特意熬的鸡汤,您多喝点。”
江宴行随意执起调羹,“我妈上次复查怎么样?”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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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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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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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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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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