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挑了罐菠萝啤,随手拉着拉环,散漫掀起眼皮,“你说,我就得听?”
江宴行也就近取一罐燕京,“我只是不想帮你收尸。”
“是你说的,美人横死比凡夫殒命更让人惋惜,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多活几年祸害男人,说不过去。”
宋栖棠似笑非笑,“马屁精。”
“可你偏偏很受用。”江宴行勾唇。
拉环啪嗒扯开,白色的泡沫争先恐后涌出开口,空气盘旋着醇涩的味道。
他俯身,径自碰了碰她捏着的酒罐,“不去扎/伊/尔,你也能找回血钻。”
“假如被江唯礼指派来杀我的人没问题,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宋栖棠慢吞吞喝口啤酒,放下酒罐戴塑料手套剥龙虾,“江家有内鬼。”
江宴行语声懒淡,“嗯。”
那两个心腹跟着江唯礼有些年头了。
如果那盘棋很早布下,那么之前的推测都能说得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我杀你爸,可他的死跟我没关系,有人误导你怀疑我。”江宴行平淡叙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告诉你,宋叔的死另有玄机。”
“要么,只是单纯的误导,要么,他亲眼看到宋叔怎么死,至少,是知情人。”
最后一句话落地,只听咔哒一声响,宋栖棠手里的酒罐被捏扁。
微黄的酒液裹着泡泡窜出来,泅湿她的虎口,而她阴沉的眉目覆盖寒霜。
江宴行随意扯了纸巾丢她手上,继续不温不火分析,“以前我不在意第三批血钻,候叔也没说过有第三批血钻的下落,可我现在改变观点了。”
“或许的确有。”
他笃定的字眼刚出口,宋栖棠冷然接茬,“不仅有,而且他们怀疑在我身上。”
“你是宋显义的女儿,宋家的家业包括血钻,不给你继承,给谁?”江宴行从容不迫点头,忽而想起什么,情绪未明地笑,“我是宋显义半子,可我们闹翻了。”
“你要是真跑扎/伊/尔,万一弄巧成拙,届时只会后悔莫及。”
他盯着宋栖棠,“我没故弄玄虚,你很可能有去无回。”
宋栖棠懒得评价他危言耸听,眉尖狐疑地拢起,“他们怎么断定你没有?”
说完,又如梦初醒解疑,“大概是江唯礼的人告诉他们的。”
江宴行幽黑的眼眸倏然一凛,脑子里突然闪过零星火光,转瞬即逝,再要捕捉已不见踪影。
“所以,回星城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查查最近这二三十年崛起的豪门,宋家三十多年前在星城定居,血钻传闻不胫而走,幕后主使或许是从国外跟回国内的。”
宋栖棠觉得自己的推理勉强成立,若有所思看向他,“你妈那儿没线索?”
江宴行摇头,淡声吐字,“她的疯癫越来越严重了。”
童妈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关慧娴的病情又有所恶化。
“久病床前无孝子,老祖宗的话诚不欺我。”宋栖棠慢条斯理剥龙虾,戏谑地端详满脸冷淡的男人,“听说你妈切掉了一小截肠子,余生再不能吃重口味。”
她装模作样嗅一口油浸浸的麻辣小龙虾,“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永远吃不到了。”
江宴行定定地瞥着她,眼底的色调逐渐浓稠到堪比黑墨,低沉声线溢出喉骨,“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妈?就因为她骂过你?”
宋栖棠作势认真思索片刻,“不合眼缘。”
“人和人之间,看眼缘,看磁场,这么浅薄的道理不懂?”她振振有词,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当年捅伤关慧娴是多了不得的事。
江宴行却没给她表演的余地,“三年前,你去奥克兰看Rhian那天……”
只漫不经心听这一半,宋栖棠剥虾的动作已经不着痕迹一顿,脸色变得极晦暗。
她微垂眉眼,唇线凌厉,侧脸流转的虹影切割着面部线条,显得冷冽而深邃。
江宴行语速放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见了,包括你对我妈的歉疚。”
“你除掉江唯礼,没错。”他晃着啤酒,呼出的气息仿佛带着酒香,好整以暇凑近她,逐字逐句强调,“他先动你,你还手,属于正当防卫,”
“唯一不美的,是阮秀珠利用你。”
“你对我妈下杀手……”
“也没错?”宋栖棠生硬打断他,眼中翻滚漆黑的波涛,“是你妈先羞辱我在先,是她指使秦晚打我,我想正当防卫,只不过没注意轻重。”
江宴行静静地瞅着她,尔后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叹息,“可那毕竟是我妈。”
“说得对。”宋栖棠故意拿话堵他,“我差点害死你妈,又弄死你恩人的女儿,你送我坐牢天经地义,那我如今不想跟你攀扯,也是无可厚非。”琇書網
“你妈疯癫的程度越来越深,敢不敢让她看见我们同桌?”
宋栖棠斜睨江宴行,唇尾撩起嘲弄,“你看,不提女儿,你妈那关你就过不了。”
“除非关慧娴马上死掉,否则,要我和她共处一室,简直天方夜谭。”无视他阴寒眸光,她怡然自得吃夜宵,“我爸真有先见之明,婆媳关系果然是历来送命题。”
江宴行英俊的脸庞蔓延一寸寸冰霜,颀长身形撤回去,平静语调显露颓丧,“她不但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你起码还感受过她的存在,我却始终都蒙鼓里。”
“我很后悔,那天晚上没能管住自己,不该那么失控,害了你,也害了她。”
他喉结滚动得明显,忽然抬手抹了把脸,眼瞳周围晕出血丝,右手绕着的珠串在灯火中散发清冷光泽,宛若冰冻的釉玉凝结时光。
“你至今不肯原谅我,我倒反而感觉,这么彼此互相伤害不失为好办法。”
宋栖棠眼波荡漾,闪烁着寒芒,“男人就爱犯贱,总喜欢自我感动。”
“随你怎么说,你刺激我也好,往我心口扎刀也罢,”江宴行收敛了刚才颓唐的神情,一瞬不瞬凝视宋栖棠,“我的耐心,偶尔好得出奇。”
“不管你用什么激将法,我要得到的,总会得到,至于我不想遂你愿的,你费尽周折也无济于事。”
宋栖棠面色沉郁,胃口瞬间被搅得所剩无几,扯掉手套扔桌面,冷冷起身,“对着你,果然很难吃下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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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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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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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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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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