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花很久才哄得她点头。www.xiumb.com
病房人多,环境太嘈杂,不适合接受催眠,只能转到医生的休息室。
期间,雯雯一直把脑袋藏被单下,生怕旁人议论她的相貌。
这幕落宋栖棠眼中,罪恶感毋庸置疑更深。
她不是雯雯的妈,可将心比心,倘若她的女儿成这副样子,肯定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心理医生姓黄。
给雯雯做心理治疗的目的本身不单纯,所以马超不能进室内,宋栖棠跟江宴行也留在外面。
江宴行侧首,宋栖棠脸色凝重地来回踱步,他凑近她耳畔,低声耳语,“黄医生会长期帮她做心理治疗,你用不着担心自己离开新都就没人管雯雯了。”
宋栖棠睃一眼焦急等待的马超,“黄医生是你相熟的?”
“不熟能把他带过来?”江宴行低低吐露一串号码,“这是黄医生的手机,你想问什么就发短信告诉他,事后他也会把催眠的音频发你。”
末了,又瞥着她姣美的侧颜,“过两天回星城?”
“明知故问。”宋栖棠敛回余光,看向关着门的休息室,顿了顿,掏出手机打下十几行字。
——
一个小时后,雯雯从休息室出来了。
马超紧张地起身,“黄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黄医生拿出一张画画的图,目光隐晦掠过宋栖棠同江宴行,“病人的心理状态很封闭,需要接受长期的治疗,而且她有抑郁征兆。”
“她还这么小,怎么能抑郁?”马超焦灼地拉住黄医生,“麻烦您一定治好我女儿!”
黄医生颔首,“会的,她年纪小,只要干预得早,用药就能控制病情。”
宋栖棠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还记得雯雯那时候多活泼开朗,扎着羊角辫,见人就笑呵呵。
当时她甚至遗憾,为什么夭夭不能有雯雯一半爽朗?
现在夭夭过得像个十足的小公主,雯雯却落得凄惨光景。
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扣住她手腕,低语,“我们先走吧,不晚了。”
宋栖棠攥了攥包带,看一眼被推出办公室的夭夭,转向马超,“我过两天回星城,有事给我打电话,如果新都的医疗水平跟不上,去首都或者沪上都可以。”
“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尽量帮忙。”她打量神色悲痛的马超,语气沉重两分,“无论如何,你是雯雯唯一的亲人,一定好好照顾她。”
“时代不同了,身残志坚的残疾人在社会上也能有一席之地。”江宴行淡声开口,“等雯雯的身体康复,你不妨考虑把她送到残体局接受训练,日后争取参加残奥会。”
作为父亲,马超其实抵触江宴行的说法。
别的孩子活蹦乱跳,他女儿却要一辈子坐轮椅、戴假肢。
凭什么?
太不公平了。
可这都是命。
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没得老天眷顾。
“知道,”马超嗓音沙哑,眼眶浸着红圈,“我会好好照顾雯雯。”
——
上江宴行的车不久,宋栖棠收到黄医生催眠雯雯的视频。
一般这种视频关乎患者的隐私,绝不能外露。
由此可见,江宴行和黄医生私交甚笃。
宋栖棠插上耳机收看。
江宴行没管她,径自把控方向盘,唇角浮出轻浅的弧度,“黄医生的操守,你能信得过。”
耳机里的声音很清晰,宋栖棠懒得理他,专心听内容。
因为对江宴行不能产生完全的信任,当然没透露何峥嵘的行踪,除却让黄医生问比较基础的问题,她还授意黄医生打探那个马戏团为首的人拿没拿东西。
假若没拿,肯定并非何峥嵘。
毕竟何峥嵘的手,确实废了。
“……小丑人偶是他们一起搬的。”
雯雯梦呓的呢喃传进耳朵,宋栖棠羽睫簌簌,心尖儿骤然缩了缩。
那天接应阮秀珠的,果然不是何峥嵘。
其余的,没问出新线索。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几乎被宋栖棠嚼烂的老话。
宋栖棠重复听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不得不提的是,黄医生的催眠技术确实很牛,她光听着他声调都有些昏昏欲睡。
眼睛正打转之际,头顶忽地被人揉了揉。
她倏然回神,正眼睨向江宴行,“你干嘛?”
“看你打瞌睡,好心叫醒你。”江宴行娴熟地抹着方向盘,瞥了眼外头五彩缤纷的灯影,“我饿了,随便在外面吃点东西吧。”
宋栖棠冷冷开腔,“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那阮秀珠有没有活着又关我什么事?你被谁暗算,难道因为我喜欢你,就必须管?”
江宴行清俊的轮廓毫无波动,漠漠陈述,“棠棠,恃宠而骄得有限度。”
眼看宋栖棠要炸毛,他又慢条斯理补充,“我发现,你偶尔挺不知好歹。”
“虽然我们的关系是复杂,可宋家的家训你忘了?一码归一码,别总感情用事。”
江宴行愿意无条件宠宋栖棠,但他也真不是那种会处处服软的男人。
青梅竹马十年,他待她的强势已经深入骨髓。
宋栖棠撇嘴,冷冽地讥诮,“行,既然三哥诚意邀请我,我还能不识相?”
三番两次撕破脸,自己都觉得不体面。
左右看看,她兴味扬眉,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大排档,“全虾宴。”
——
一盘盘各色口味的虾端上桌,光颜色就招得人味蕾蠢蠢欲动。
宋栖棠起先兴致勃勃,后来逐渐意兴阑珊。
“我说了,残疾人也能为社会做贡献。”江宴行替她撕开筷子的塑料袋,“用不着愁眉苦脸,各人有各人活法,苦难只是暂时的。”
身处闹市,无需担心有人偷听。
可宋栖棠的水眸却锁定江宴行手机,“那里面装窃听设备了吗?”
社会不断进步,窃听仪器亦与时俱进。
哪怕装中病毒的流氓软件都能达到窃听的目标。
江宴行抬眼,“搞窃听,我是行家,谁能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宋栖棠嗤之以鼻,回答他刚才的话,““这世上最悲剧的,莫过于亲眼看着美好的东西衰败甚至毁灭。”
“年迈丑陋贫穷的老人死于非命不一定令人扼腕,年轻漂亮富有的女人惨死,反而能叫人无限痛惜。”
江宴行动作一滞,“所以别去扎/伊/尔了,免得哪天被炸得尸骨无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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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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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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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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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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