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摆着许多陶制的人形物体,有一些尚未真正完成,它们大多面目扭曲,缺胳膊少腿,乍一看,特别瘆人。
室内的窗帘深色,折不进多少阳光,因而四下里显得昏暗。
夭夭咬了咬唇,溜眼周遭,不由得抱紧小卷毛搂怀里,畏惧地后退两步。
好害怕。
姨姨在哪里?
米娜姐姐和嘉恩姐姐怎么还不找过来?
会不会她们一直找不着自己?
再看看那些像人的陶体,它们的鼻子眼睛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变成活的。
夭夭顿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水汪汪的双眼失措闪了闪,转身又去拍门。m.xiumb.com
“来人!有没有人啊?我被关在里面了!”
这是文化宫,所有课程业余的,白天不一定会有人。
夭夭茫然四顾,虽然知道现在离天黑还早,可心中的担忧却越发浓重。
万一她们真的找不着自己怎么办?
走廊有监控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为什么偏偏忘带包包呢?
“糖糖……”她孤零零靠着门边坐下,很想宋栖棠。
枯坐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拖了比较高的桌子放窗边,再拉来一把适合身高的椅子,从椅子上爬到桌子边朝窗外瞅。
不晓得怎么回事,等好久都没看人过身。
夭夭默数数字,数到两百还不见人,她愈加焦躁,小脸贴着冰凉玻璃,漆黑眼珠湿漉漉的,眼底写满了无助。
小卷毛乖乖缩她怀里,不时舔她的手。
陶艺室静悄悄,像一座空寂坟墓。
——
“夭夭都进去快一刻钟了,这办法行不行?”
教学楼对面,许嘉恩极目远望对侧的陶艺室,“假如阮姨猜到棠棠的打算,肯定不会露面,夭夭在哭啊,我们把人放出来吧?”
宋栖棠那边一直没回短信。
米娜再三确认陶艺室的另一面窗户锁死才敢故意丢下夭夭,听了许嘉恩的话,心也一点点揪起来,“实在没其他法子。”
宋栖棠目前不在星城,或许阮秀珠的行踪会不那么隐蔽,一旦宋栖棠回来,再打听阮秀珠的下落就很难了。
现成的机会不要,难道真等夭夭遭遇危险再试探?
届时的情形更让人提心吊胆。
“许小姐,大小姐也有她的难处,老被人暗里盯着多膈应?”米娜发信息给埋伏的保镖,“阮女士要么会给夭夭开门,要么会如法炮制对付梁霄。”
许嘉恩发问,“要是她两样都不做呢?”
米娜沉默片刻,淡淡道:“大小姐对她就彻底死心了。”
反正阮秀珠三年前便“死了”。
倘若对自己的外孙女跟外甥女真能绝情至此,也无需再抱有期待。
“前提是,她出现在这里。”米娜放下手机,继续观察对面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夭夭的身影开始由静为动,频繁跪坐着趴窗口。
连带着,小卷毛的声音也逐渐狂躁。
“我们有意支开了那些师生,阮姨十有八九会提前察觉,根本不会来。”
许嘉恩的情绪同样变得焦虑,“陶艺室的空气本身不流通,夭夭年纪小,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不行,我们把她放出来吧。”
那么小的孩子,何必非得卷进大人的恩怨?
就在这时,米娜的手机忽然响起。
——
其实夭夭觉得自己平时胆子挺大的,连鬼片都当动画片看。
但如今独自置身恐怖的陶艺室,她真的好害怕。
尽管心里清楚被关在这儿没多久,情感上却感觉过了好久。
是谁捉弄她?
夭夭抱膝坐着,梁霄的脸在脑海一闪而逝。
她来星城以后,交到很多好朋友,没谁会用这样的方式戏弄她。
何况刚刚还遇到了梁霄。
“我又没招你惹你,为什么欺负我?”她委屈地哽咽,眼泪一颗颗砸衣袖。
刚刚下地搜寻一圈,另一面墙上的玻璃窗是封闭的,根本爬不出去。
擦了擦泪水,她跳下桌子跑到讲台拿了一柄铁尺,心想假如数到一千下还没人出现,干脆用这个砸烂玻璃。
陶艺室怪味环绕,夭夭的呼吸逐渐滞涩,甚至出现缺氧的症状。
她靠着墙壁休息片刻,气息越来越慢,脑袋也开始发晕,特别不舒服。
可她始终坚持默数,好不容易数到八百的时候,她胸腔闷痛,小手抓紧了那把铁尺,正要擎着用尽全力砸向玻璃窗,门锁突然传来动静。
夭夭眼中一亮,连忙看向那扇门,然而又莫名感到不安,紧攥着铁尺。
门打开,许嘉恩覆盖焦灼的脸立时浮现眼前。
“夭夭,你还好吗?”
目光一瞥,看到小姑娘泪痕斑斑的面孔,她不假思索跑过去抱起她。
终于得救了,夭夭有点懵,反而没能立马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米娜从外头大步进门,她迟钝地眨眨眼,张开嘴,哇的爆发大哭。
米娜赶忙安慰夭夭,“对不起,刚才接电话没能追到你,害你被关这么久,吓到了对吗?夭夭,别怕,不管你在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你。”
“是梁霄!”夭夭大声控诉,带着哭腔的声音犹如一根针扎进两个女人的耳廓,“他欺负我,是他锁门的!”
“为什么总欺负我?我碍着他什么了?”夭夭抱紧许嘉恩,泪珠断线似的往下掉,“我要姨姨,姨姨最疼我,我要她给我出气!”
“这次我再也不要跟梁霄和解!我要报警抓走他!”
小卷毛被挤在夭夭与许嘉恩之间,忍无可忍蹦下去。
米娜拎着它顶花皮提手中,转向拿钥匙开门的中年女人,隐晦地使眼色。
女人打开窗户通风,笑着致歉,“不好意思,我吃中饭去了,没来得及开门。”
许嘉恩同米娜对视一眼,送夭夭出教室。
总算呼吸到新鲜空气,夭夭激动的神色渐渐平静,唯独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嘉恩姐姐,我要给糖糖打电话!”
许嘉恩柔声安抚,“我们先去吃东西压惊,你半个多小时没喝水。”
夭夭还真有点口渴。
“那吃完就打电话。”
许嘉恩满口答应。
等她们走远,米娜再次拨打宋栖棠的号码。
出乎意料,这次很快就接通。
“夭夭怎么样?人呢?”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含着疲惫。
米娜没多想,以为她在专心忙工作。
“是我们带出了夭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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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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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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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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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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