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坐在堂屋,水眸不时打量摆设简陋的四周。
这是所常见的乡间民居,墙壁斑驳,木椅子七零八落,墙上还挂着色彩老旧的月历画。
老聂掀起门帘跛着腿走进来,神态颇为拘谨,“宋小姐,饿了吧?快吃面,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做了盘春茶炒蛋,您尝尝鲜,还有麻辣豆腐乳。”
他早年离婚,女儿被前妻带走,家里只剩他们父子过活。
儿子考上星城大学后,老聂独自住桥头镇,开了家小型酱油加工厂。
早年间受过江宴行恩惠,无论旁人怎么评价他,对自己而言,那都是不折不扣的恩人。
眼下见到江宴行声称的女朋友,自然态度很热络,虽然他早知宋栖棠的身份。
担心宋栖棠嫌弃,老聂特意拿出了家里刚采摘的春茶招待。
“宋小姐,江先生帮过我,他为人是这个!”老聂竖了竖大拇指,将江宴行的面端出托盘。
宋栖棠不置可否,低垂眼帘,金黄荷包蛋卧手工面上,周围点着几根青菜,模样还挺喜人。
闻到炒鸡蛋的香味,饥肠辘辘的感觉更明显。m.xiumb.com
老聂驻足一侧,手捏着围裙,目不转睛看着她执起新筷子吃一大口。
估计确实饿坏了,腮帮子鼓鼓的,可吃相仍旧秀气。
“怎么样?好吃吗?”老聂紧张地憋气。
宋栖棠被他这谨小慎微的姿态逗笑,含糊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面。
老聂顿时如释重负,再细瞧她无可挑剔的五官,心想难怪江宴行这么喜欢。
皮鞋声渐近,门帘再度被挑起,男人挺拔的身形投射地面,被灯光拉得斜长。
老聂忙让路方便他落座,“江先生,您的面也煮好了,赶紧进来,外面冷不冷?”
江宴行目光淡扫大快朵颐的女人,唇角掀起点弧度,“不冷。”
长腿迈步进门,他双手抄袋,脚尖勾住凳子横木,神色自若坐宋栖棠身侧。
按理说,老聂该识趣离开。
可他有重要的事想告诉江宴行。
江宴行刚才去屋外叮嘱阿群解决强哥等人,一时没顾得上问江竞尧。
眼尾瞥见老聂欲言又止,他扬起眉峰,示意前者出去等。
那边,宋栖棠看似专心吃面,实则悄然支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动静。
桌面搁着层薄玻璃,将江宴行刚刚隐晦的表情清晰照映到她瞳眸深处。
正思索,不提防在玻璃台面中对接另一双墨色欲滴的眼睛。
她手指倏地收紧,睫毛几不可见微颤,若无其事吃面。
一只骨骼修长流畅的手忽地伸来,漫不经心拭掉她唇边沾的辣椒酱,“慢点吃。”
见状,老聂呵呵笑着退后,“不打扰你们吃饭,不够再叫我。”
江宴行颔首,待老聂的身影消失,他戏谑着垂眸望向宋栖棠,“长耳兔?”
宋栖棠凉凉剜了眼他,“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几岁的中二?”
“如果我跟你待一起才会这样,那恰恰说明你能让我变得更年轻,来,让我摸摸你耳朵。”
江宴行单手拢着她肩膀,长指故意摩挲她耳垂,“小兔子仗着小聪明喜欢偷听大灰狼讲话,大灰狼始终不戳破,她觉得自己骗过了大灰狼,所以得寸进尺,直到有天终于被他发现。”
“大灰狼要吃小白兔,小白兔胆子大,就问他‘你看我这么可爱,又乖又软,你为什么要吃我?’,你猜大灰狼怎么回答?”
宋栖棠懒得理睬男人,自顾自吃鸡蛋,浓密眼睫扑下半弧暗影,静静叠合黑瞳流转的幽光。
“大灰狼说……”他凑近她,抑扬顿挫的声调裹着一团热气喷薄她耳廓,“小傻蛋,因为你又乖又软还非常可爱,我才要吃掉你,这样你今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有意无意的,他磁性低沉的嗓音为那声小傻蛋染上些异样况味。
宋栖棠耳根酥麻,咀嚼的动作一顿,不耐地推开他,“吃饭还要被你PUA,是不是有毛病?”
“网上的黄段老套是老套,不过用来提醒你很适合。”
江宴行注意到春茶炒蛋几乎快吃光,她俨然不准备给自己留,打算吃独食。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但凡她爱吃的菜,他从不跟她争。
索性把炒鸡蛋拖手边,全倒进她的面碗,顺便半真半假警告,“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
吃完面,宋栖棠被老聂领着进卧室。
“二女儿和她妈走的时候还没满十岁,我舍不得她,就一直保留了房间,隔三差五打扫,自己睡儿子房里。”老聂摁亮灯的开关,“床单被罩换全新,宋小姐,您瞧着可以吗?”
卧室的面积很小,不及家里洗浴间一半大,摆着弹簧床与衣柜,再之后便是两把木凳。
挺干净,不过……
宋栖棠不露痕迹瞅向衣柜,犹豫会儿点头,“可以。”
“卫生间烧了热水,洗漱用具也是新的。”老聂不方便留太久,得到她的答复立刻走人了。
宋栖棠抬步走近衣柜,打开看,里面空荡荡,连睡衣都找不见。
转念又自嘲糊涂,老聂的次女离家时甚至没成人,当然不可能有女性的贴身衣物。
检视脏兮兮的一身,她蹙眉,暗忖大不了洗完澡借吹风机烘干。
逃跑太匆忙,幸亏包随身带着,拿出手机,电量残余不到百分之十。
男人的脚步声突然沉稳落进耳道,地上被灯光剪出的斜长影子延伸至眼底。
“老聂家没女人,旁边只住了个儿子也离婚的老太太,我托她去就近商店买套睡衣,你凑合着穿一晚,老人家年纪大,不能走远路,商店没你穿的内衣买。”
宋栖棠侧头,江宴行手里拿着套簇新的女性睡衣,随手丢在床尾。
睡衣的整体风格偏可爱,印海绵宝宝的图案。
房间原先便不大,人高马大、气场强盛的江宴行乍然现身,连空气都被他分走大半。
此情此景,令宋栖棠不自在极了。
忽而想起老聂那番话,眉梢眼角立时流露嘲讽,“你是他恩人,怎么不睡一间房?”
“再说,你们有秘密,干嘛不促膝长谈?”
“我更愿意陪你促膝长谈。”江宴行扯唇,懒散地斜倚门框,下颌朝门外微偏,“快去洗澡,水给你烧好了,热水器有问题,别洗太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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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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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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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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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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