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鼓里轰轰响着,每个细胞不受控制躁动着,不仅感官,连语言能力都丧失。
“离婚?”他浓黑的眉毛皱紧,似乎不太相信江连翘,又好像大吃一惊。
江连翘定定地瞧着他,纤长手指忽而覆盖他额头,指腹缓缓从额心蜿蜒而下,顺着他脸部线条一路游移至喉结,最终重新落回他的薄唇。
幽微的女人香拂过鼻端,谈书亦喉咙倏忽发紧,干得血液流速忽快忽慢。
“如果我离婚,你愿意放弃你的名誉、你的家庭带着我远走高飞?”
正心旌摇曳,他听见江连翘近乎自言自语的提问。
名誉与家庭两个词入耳,仿佛天灵盖凿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冷风冻结血脉。
怀里温香软玉,可窜进脑海的,却是老旧失修的楼房、被炊烟熏得黑黄的墙壁以及母亲熬夜刺着湘绣为自己筹集学费的凄苦背影……
拿到星城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乡亲们兴高采烈上门道喜,当他背井离乡踏上求学之路当日,村支书甚至亲自组织乡亲送行。
他是属于大山的孩子,同这座国际大都市格格不入,与身前家世显赫的女人更是云泥之别。
一时间,谈书亦的心紧紧蜷缩起来。
他的沉默被江连翘看在眼里,眸底荡起若有似无的冷讽,扬唇一笑,“逗你玩而已,你怎么就认真了?”
谈书亦一僵。
“我是江二小姐,掌握着起跃四分之一的权力,虽然我老公不懂怜香惜玉,可我养了几个小鲜肉,够我无聊消遣了,又不用生孩子糟蹋身体。”
江连翘随意摊开自己手掌,光彩熠熠的鸽子蛋映入谈书亦视野。
“你表哥送的,知道多少钱吗?”她端详谈书亦愈加黯淡的脸色,笑颜如花,不屑撇嘴,“哪怕你正式进入国家科研组,没半辈子存款也买不起。”
谈书亦体内奔腾的活血逐渐沉寂,想回应江连翘,却不晓得自己该怎样表达。
良久,他努力克制着涌上心口的酸涩,轻轻推开江连翘,“我先送你下楼。”
原本就不该产生那种交集。
若非……
隐约的红晕攀上耳尖,谈书亦不敢多回忆,害怕自己真沦陷万劫不复的地步。
江连翘看到他这副木讷的样子,只觉得兴味索然,可想起许崇年有意撮合他跟许嘉恩,心里忽而飘过一片阴云,骨子里的无忌争先恐后冒出来。
当初勾引谈书亦,为的就是给许崇年添堵。
如若半途而废,自己在书呆子身上花费的精力岂非白耽误了?
“下楼做什么?你表哥忙着应酬,宴会还没到一半,谁会留心你我的行踪?”
她踩着高跟鞋近前,指头若即若离搭上谈书亦的皮带扣,唇尾撩起玩味,“莫非担心嘉恩找你?哦也对,你坐的她家车子,她本来就喜欢你。”
“许家书香门第,你娶了嘉恩便是乘龙快婿,以后能扶摇直上,往后可以少奋斗好多年……”
“我从始至终没这么想!”谈书亦忽然扬声打断,斩钉截铁地反驳,“我会凭自己的本事在星城闯出名堂,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江连翘眼波微动,深深看了一眼谈书亦,柔曼的双臂搂住他脖颈,红唇蹭着他嘴角,笑声混合刻意喘起的气息飘溢,“那你喜欢谁?”
谈书亦不语,脑中思想斗争激烈,停半空的手尝试着去推开她。
“我想,就现在。”她不由分说将他撞上那面花墙,沙哑的声音靡靡响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儿?也是天台。”
“那晚我特别难过,你表哥的野种夭折,算命的说他家有母虎食子,他把气撒我身上,我在天台喝酒,你上来安慰我,其实我早发现了,你曾经偷看过我洗澡。”
“那只是误会!”谈书亦对她的撩拨无所适从,垂身侧的手指渐渐收拢成拳,手背青筋凸显,声线同样不太稳,“这里是谢家,他们随时会有人进来。”
“就要这样才刺激,进来便进来咯,”江连翘漫不经心吻上他的唇,语气狂妄而漠然,“但凡我想得到的东西,谁都拦不住,包括你。”
视野空茫,李樱累累的花房漫开一层暧昧氛围。
谈书亦浑身硬如木石,心跳几欲破体而出,疯狂吞咽着唾沫,“我们不能这么做!”
“呵,口是心非,真看不惯你伪君子的嘴脸。”
江连翘进门之前关掉了花房大灯,唯有花丛七彩的地灯投射周遭。
“你猜,是谁毁了我?”
她解开谈书亦的衣扣,柔凉掌心放他胸骨,斜着眼尾瞅他,神秘兮兮压低嗓音,“江唯礼。”
谈书亦所有拒绝的动作立刻凝固。
他难以置信低眸,皱缩的瞳孔色泽涣散,侧脸颤抖,脑子里填满了空白。
江连翘浑不在意他天崩地裂的表情,吻着他唇瓣轻笑,“可怜我?”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比其他女人更脏点罢了。”
她眉目流转,毫不介意把自己的耻辱当成调情佐料,“不过如今换我弄脏你。”
——
月亮自厚厚的云层流泻一丝清光,晚风吹拂脸孔,吹不散由内及外的燥热。
宋栖棠被男人高大身形遮蔽,心底受到的震撼根本无法消解。m.χIùmЬ.CǒM
刚才她打算冲出花房,但江宴行却在她耳边说:“送你一个关于许嘉恩的消息。”
于是,她留了下来。
不止听见江连翘跟谈书亦偷情,还偶然得知另一件大丑闻。
心乱如麻,她咬唇平息情绪,但思维乱糟糟的。
谈书亦是江连翘的情夫,可嘉恩明言喜欢他,自己要怎么阻止?
至于……
下巴猝不及防被抬起,男人的俊脸放大眼前。
这次的吻比方才温柔许多,他长长的睫毛忽有忽无刷过脸颊,没闭眼,双手握住她腰,凝视她,意犹未尽亲吻着。
“想我吗?棠棠。”
两人挨得近,他胸腔内急促的频率好似共振她的,暮鼓般的沉重。
她掀眸看向他,房外若隐若现的霓虹流光曲折他轮廓,勾勒眉眼间模糊的性感。
“我非常想你。”他低低在她耳边轻声谑笑,一点也不顾忌会被江连翘发现。
一墙之隔,听着那边一言难尽的动静,宋栖棠心里翻腾得厉害,面颊酽酽,不自觉攥住江宴行衬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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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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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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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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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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