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小丫头脸上的笑滞了滞,却并未质问自己。
她看着夭夭有些黯淡的眼神,犹豫片刻,继续柔声道歉,“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碰你的手机还拉黑你微信好友,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
“有必须拉黑的理由吗?”夭夭盯着宋栖棠。
宋栖棠闻言一愣。
自从婶婶去世,夭夭是她全部的感情寄托。
不管是出于对阮秀珠母女的亏欠或者对女儿的怀念,她把自己的情感全倾注夭夭。Χiυmъ.cοΜ
两人看似是姨甥,实际更像母女,相处方式又趋近于朋友。
她从不会因为年龄便过分轻视夭夭的情商,总把她放在平等位置交流。
“你教过我,如果一个人做错事有必须存在的理由,那么即便是犯错,也能适当原谅。”
夭夭低头,思考小会儿,明澈眼睛干净得毫无杂质,“你是不是不喜欢江叔叔?”
“我记得小时候,你告诉过我,说外婆讨厌江叔叔,还要我藏起他送的iPad,其实不止外婆讨厌他,你也讨厌他对吗?”
宋栖棠的心念忽然一动,挑眉打量夭夭,声音放得很轻,“你一直没忘记他?”
夭夭揪着手指头,睫毛频繁颤动。
这副不知所措的情态落宋栖棠眼中,她更确认自己的猜测,“那你当初到CNX,为什么没再提给他打电话的事?”
夭夭头垂得更低,闷闷出声,“我……我看见你扔电话卡。”
“后来想起你和外婆都对江叔叔不热情,我怕惹你生气,你会不要我。”
“本来水晶球我也不想要,可我不舍得丢掉它,看你好像不生气,我就留下来了。”
“我觉得江叔叔很亲切,像爸爸一样……我还没被爸爸保护过,隋安哥哥对我也好,但江叔叔更有安全感,不过比起你,其他的,我都能不要。”
“你是我姨姨,江叔叔只是江叔叔。”
“拉黑就拉黑吧。”她耸耸肩,神色难掩些许失落,很快又甜笑,“我原谅你啦。”
宋栖棠心里五味杂陈,鼻腔迅速蔓延酸涩,下意识偏开泛红的眼圈。
她没想到,彼时的夭夭居然这么敏感。
夭夭的童年是残缺的。
从未享受过父母真正的爱。
江宴行是那段困难时期,出现在她生命里唯一满足了父亲条件的男人。
“夭夭,大人的世界非常复杂,你暂时还不能理解。”宋栖棠忍住涌上眸底的泪意,把她抱怀里,“我同你江叔叔有很深的隔阂,那是个定时炸弹,我不希望伤害到你。”
“你要相信姨姨,我是真担心你,不愿意你以后经历那些难过的事情。”
成长环境使然,夭夭十分容易对善待她的人产生好感。
这一点,宋栖棠知之甚深,所以之前不曾刻意引导,可现在情况不同。
太轻信别人容易吃亏,况且对方还是江宴行。
“我答应你,除了这件事,往后你想交什么朋友,我尽量不干涉你。”
夭夭瘪嘴,软软的手臂环住宋栖棠,脸上还是有些落寞。
貌似懂了丁点江叔叔刚才说的话。
看到一侧吐舌头的小卷毛,她眨眨眼,心情终于明朗起来,“我要玩仙女棒!”
宋栖棠笑着刮她鼻子,“你负责玩,我负责拍照。”
——
零点零五分,人们倒计时的狂欢仍旧未停息。
五颜六色的光束接二连三喷射夜幕,形态各异的烟花大朵大朵极致绽放,亮白的光影犹如流星陨落人间,照得苍穹一片夺目的闪亮。
“笑得那么浪?捡着宝贝了?”
陆皓谦躺阳台的短沙发上刷好友圈,抽空看向拿着红酒站栏杆边的男人。
江宴行没接腔,另一手把玩手机,漆黑目光穿透夜色不知定格何处。
“七妹妹更新好友圈了。”他把夭夭的照片放大,朝着江宴行举起手机,“她们玩的地点离这里不远,看上去挺开心的。”
江宴行淡然瞥了一眼屏幕。
一大一小在玩仙女棒,令人眼花缭乱的焰光下,她们的脸庞弥散一层薄薄光影。
他勾唇,清漠的轮廓染上浅淡温度,往前走两步,拿过手机接着刷新。
宋栖棠很喜欢帮夭夭拍照,几乎全是九宫格。
除此之外,珠宝类的东西最多。
“你不是有夭夭的微信?刷她的也可以。”
“宋栖棠拉黑了我。”
陆皓谦一愣,失笑,“你做什么了?按道理,不应该这么快啊。”
回溯这人刚刚放浪形骸的神态,他试探着问:“你笑得那么贱,是为了七妹妹?”
江宴行依然低眸翻照片,英挺的眉弓映着烟火,笑而不语。
半晌,仍旧眉目未抬,淡漠吐字,“怪不得你爸妈非得给你相亲。”
他的五官似挂着面具,永远都无法叫人透过那张波澜不惊的假面,窥破他的真实情绪。
“妥妥的自作自受。”
陆皓谦存心刺他,转而提出个格外尖锐的问题,“宋叔死的那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那时候问你,你不肯说,如今还是一样吗?”
江宴行隽黑的瞳眸倏然一沉,不疾不徐喝了口酒,手臂一扬,手机被抛回陆皓谦胸前。
他冷然盯着陆皓谦,侧脸凌厉,先前散漫的神色骤然寒冽,眸中更是风起云涌。
不晓得沉默多久,终于哑声启唇,“宋栖棠曾经问我,宋显义的死与我有没有关系。”
“就在她参加江家宴会那晚问的,我怀疑她碰见了什么人,她甚至怀疑我亲手杀宋显义。”
“我早料到,她只要回星城,肯定会兴风作浪。”
讽刺地笑了笑,江宴行将酒杯搁平台,流转焰影的五官格外冷峻。
“当年宋显义的亲信被我处理的差不多,漏网之鱼并非没有,但一直找不着。”
陆皓谦懒散的神情凝滞,“这么巧?你没找到的人,她找到了?”
“她眼下有庄家做靠山,我即便想查清楚底细,都很难有所收获。”
江宴行的衬衣袖口折了两圈至肘部,“何峥嵘特意选我最焦头烂额的关头逃跑。”
“那你老实回答我,宋叔的死关你事吗?”
陆皓谦坐直身体,一瞬不瞬望着他。
“假若真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这么烦躁?”
江宴行唇线平直,胸膛忽而重重地起伏一下,眉宇间的阴戾极其骇人。
“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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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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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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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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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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