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清冽干净,又捎带着金属质感的磁性。
宛若陈年佳酿被冰块封存木桶埋入热带雨林之下。
经年后重启,散发着疏野醇香,轻易激起人骨子里弥久的原始渴望。
这管嗓子曾对她冷嘲热讽甚至将她羞辱得体无完肤,可也曾在欲望的围剿中抵着她耳道,将那些下流而炽烫的情话字字烙脑海。
宋栖棠从未有哪刻如眼下这般,觉得记忆是极其磨人又烧心的东西。
又一声谑笑溢散静谧空间。
她恍惚的面色逐渐冰冷,终于确定并非自己的幻听。
攥着裙子捂住胸口,缓缓转身,迟滞的视线环顾一圈卧室,最终匪夷所思地落定藤椅。
一台竖放的手机赫然入目。
男人英挺俊秀的眉眼出现屏幕中,唇弧淡淡勾起,透着嚣张与恣肆。
“……”
宋栖棠浑身僵硬,脸色比颜料盘还精彩。
外头燃放的烟花发出“砰”的震响,可对她而言却像一记惊雷炸响大脑,轰得她两眼发黑,细碎的金星飘荡迷蒙视野,她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现实或梦境。
“想不到跨年夜有这么大的惊喜,怎么不继续脱了?”
他身后,同样是姹紫嫣红的焰火海洋,背靠着栏杆,姿态闲适写意,长指漫不经心摇晃红酒。
“国外的水土难道确实比较养人?”
无视宋栖棠满脸的菜色,他好整以暇端量她没能被长裙完全掩住的身段,饶有兴味点评,“腿更细,腰更软了,皮肤养得又白又嫩,就是……”
衔接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宋栖棠陡然回神,绷着脸疾步去拿手机。
然而,那人放浪的笑语比她速度更快,“怎么还C?”
宋栖棠面颊发红,哆嗦着手指挂掉视频通话。
没两秒,一条文字消息发过来。
“有空多请教你舅妈。”
“无耻。”她低斥,毫不犹豫清除聊天记录并拉黑了对方。
但心口憋的恶气半晌不通畅,大股热血翻滚着堵塞喉咙,久久难以平复。
指骨下意识拢紧,凯蒂猫的耳朵铬到手掌,低眸一看,脸上的愠怒更多几分。
米娜昨天告诉过她夭夭在宠物医院遇见江宴行,她急着前往金锣街没多问,想不到今晚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糖糖,你好没?我们要开吃了哦。”
夭夭的唤声倏然惊醒宋栖棠。
“你们先吃。”她稳着声线淡定答话,飞快换上长裙,想了想,仍把手机原样放回藤椅。
临近门口,转眸看向黑屏的手机,又改变主意揣手里出门。
——
吃过宵夜,离零点只差十分钟,夭夭迫不及待嚷着放烟花。
庄儒品选了适合小孩玩的花炮交给她,温声嘱咐,“站远些,要你姨陪你,别炸到眼睛。”
夭夭乖巧地点头,淑女走了三四步,还是耐不住兴奋拉起宋栖棠冲门外。
明年是兔年,许多兔子图案的烟火接连窜上漆黑夜空。
夭夭蹦蹦跳跳,一路欢呼着,睡醒的小卷毛也咬住她裙角跟着一起跑。
塞伊达俯瞰山下绵延的万家灯火,“第一次在Z国跨年,真的很美。”
T国的华人数量不算少,跨年的氛围并不逊色国内。
不过新年贺岁原本便属于Z国,自然气氛要更热烈温馨。
过年,就得家家户户亮着灯。
宋栖棠拢了拢披肩,仰视夜幕缤纷的流影,嘴边噙着一抹恬淡笑意。
“我八年没在星城迎跨年夜,哪怕只是待别墅都感觉非常满足,可惜隋宁明天要回滨城不能来,否则我们更热闹。”
“棠棠。”塞伊达忽然侧首叫她。
宋栖棠应了声,偏脸瞅着塞伊达。
绚烂夜光中,异域脸孔的女人定定直视她,忽而倾身抱着她肩膀,“恭喜你,终于回家了。”
心头猝不及防流淌过温煦暖意,仿佛三月艳阳萦绕。
宋栖棠眼底晶莹浮现,含笑抱住她,“谢谢,这儿也是你的家。”ωωω.χΙυΜЬ.Cǒm
塞伊达凝视近前的庄儒品,“有你舅舅的地方,就是我家。”
庄儒品温然一笑,顺势牵住她的手,“习惯吗?我们去放烟花?”
“没听她刚才说的那么肉麻?”宋栖棠把玩着打火机揶揄,“我和夭夭一起放,不打扰你们。”
庄儒品丝毫不认为被小辈打趣多丢脸,佯装严肃地睨宋栖棠,“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最迟后年,如果情人节继续落单,我就给你搞包办婚姻,顾家那小子……”
“停停停!”宋栖棠举起双手作势求饶,眼波闪动,突然在塞伊达颊侧亲了一口,故意扬着声调,“快带你老公回卧室点媒婆痣。”
庄儒品面黑如锅贴,往她脑门弹了一记爆栗,“臭丫头,我是为你好!”
“她都是大人了,你干涉她做什么?”塞伊达搂住庄儒品胳膊,朝宋栖棠眨眼,推着他走向另一侧,“我还没玩过正宗的Z国烟花,你放给我看。”
“胡说,往年唐人街送的烟花不正宗?你老惯她。”
“她是我们的外甥女,宠着天经地义。”
夫妻两的脚步渐渐远去,余音消散充斥硝火味的风中。
宋栖棠原地静立片刻,望着他们手握手的背影露出会心笑容。
——
宋栖棠在花坛边找到夭夭。
夭夭很听话,把花炮拆盒却没擅自点燃。
“糖糖,你玩仙女棒吗?”
夭夭擎着根火光四射的仙女棒舞动,“像不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的小宝贝比她幸福多了。”宋栖棠捏她脸蛋,顺势坐花台上,替她拍了张照片。
“是的呢,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姨姨,还有庄伯伯跟塞伊达阿姨疼我。”
小卷毛不甘寂寞摇尾巴。
夭夭笑着摸它脑袋,“差点忘了小卷毛。”
小孩子无需美颜,宋栖棠直接编辑配文,“后天带你参加宴会,你能认识些新朋友。”
“什么宴会呀?”
宋栖棠清透的眼珠氤氲着柔光,“你上次吓跑的头套怪,他小外甥满月。”
夭夭好奇心大增,“那我可以抱小北鼻吗?”
“尽量满足你。”
沉吟一会儿,宋栖棠掏出夭夭的手机还给她,“有件事,我要向你郑重道歉。”
夭夭鼓起腮帮,“你做错事了?”
她若有所思盯着手机,双手不得空也没接,“删错我的卡通片?”
宋栖棠摇头,坦言,“我拉黑你江叔叔的微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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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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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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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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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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