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笑晏晏,根本谈不上凌然,可刚才驱逐那几个舞女的威势实在不容小觑。
鲍叔眼皮一跳,冷哼,“你要拿这家赌场和我们做赌注?”
“不止是赌场吧,”宋栖棠狭长眼尾透着股说不出的狡黠,“胜和还有其他人。”
话落,铨叔猛然拍桌大笑,笑得毫无掩饰,充分表达了他对宋栖棠的轻蔑。
“你是蹲监狱把脑子弄傻了还是被那些珠宝迷了眼?就凭你,还想笼络胜和的兄弟?宋显义生前那么娇宠你,想不到把你惯得连他一根指头都比不上,太悲哀了。”
铨叔大概真觉得可笑,桌上的纸牌被他喷出的气吹得乱飞。
鲍叔表现得没那么夸张,顺着桌上的油灯点燃烟斗,已经准备走人。
脚步刚作势迈开,又心血来潮停下,垂眸盯着宋栖棠淡静侧脸。
“听说你如今是AN的设计总监?”
“大小姐,听我的劝,别捣鼓着替你爸报仇,好好当你的设计师,女娃娃舞刀弄枪不好看,你舅舅培养你两年,是为了让你成才,胜和的事你无权插手。”xiumb.com
“我怎么就无权插手?”
宋栖棠似笑非笑,暗红灯影笼着妩媚眉眼,眼底翻涌刀海般的凌光,“我是宋显义唯一的女儿,当初江宴行害得宋家倾覆,每每想起那段屈辱往事,我都难消心头之恨。”
“身为宋显义后人,明知他死得冤屈,我还耽于安乐不闻不问,那同畜生有何分别?”
她放缓语速,再度拿起桌上那副扑克洗牌,疏冷轮廓浮着雾霾,“我爸生前一直教导我做个有血性的人,虽然宋家辉煌不复,可我相信两位世伯也并非薄情寡义的人。”
“否则你们不会一直守着赌场,甚至不愿意向江家低头。”
鲍叔眸色变幻,默然含烟嘴,虚白烟雾散放颗粒回旋内室。
铨叔不知不觉收笑,看着宋栖棠的眼神多了几分重量。
宋栖棠侧首,脸色恍惚片刻,目光似晨星闪烁,忽而徐步走到佛龛前。
纤指顺了三支线香,她捉着往蜡烛跃动的火焰一挑,恭恭敬敬朝关公像拜三拜,端正插进香炉。
“我的命,属于宋家,只要我活着,必须让宋氏重新扎根星城。”
“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你说得轻巧,空有一腔热血是成不了大事的,”铨叔打量宋栖棠,冷然撇嘴,灯光下的神情阴森,“你知道江家的水多深?信口开河也该有自知之明。”
“错了,越是盘根错节的树,底下的根系越不堪一击。”
宋栖棠缓步走回座位,眸子掬着光流转如月,“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
“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回报我爸曾经对你们的情分,你们也该给我一局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她朝他们鞠躬,慢条斯理发牌,眼底浮沉的碎冰锐利至极。
两个老的对视一眼,面色深深,半晌不见动作。
凝滞的空气中,唯有清脆的纸牌声循环往复。
良久,鲍叔磕掉烟灰,坐下来,布满皱纹的手拿起扑克,意味深长瞥向宋栖棠。
“我的养子阿俊得罪了江宴行身边的大红人候爷,被他们扣住了,约好凌晨后见面。”
铨叔哼一声,望着宋栖棠的眼睛依然无甚温度,不情不愿抓拢牌。
“老规矩,梭哈。”宋栖棠笑颜明媚,唇红齿白的模样极无害,“言外之意,倘若我赢了,你们会让我一块儿去?”
鲍叔答非所问,“候祖良是江卓明放在你爸身边的眼线,当年由他安排江宴行进孤儿院,这些年一直住奥克兰的敬老院。”
“别以为这是立威机会,且不说你还没赢我们,即使你真赢了……”
意有所指顿住话头,铨叔的脸忽地呈现怪异况味,“稍后江宴行肯定会去。”
鲍叔索性把牌面压手掌,“整个星城谁不晓得你们那点破事儿?别高兴得太早。”
“怎么哪儿都有他凑热闹?”
宋栖棠失笑,羽睫簌簌,漫不经心抛出张黑桃A,水眸穿梭两老头之间,“一局定输赢?”
——
近零点,赌场依然人声鼎沸。
迈克挺拔的身躯藏匿走廊暗处,瞥眼腕表,凝神注意包厢内的动静。
距离宋栖棠进包厢差不多快一小时,至今都没听见任何声息。
“怎么还不出来?”
身畔保镖面露担忧,“毕竟是江湖上的混混,大小姐会不会吃亏?不如我们闯进去?”
迈克犹豫一会儿,没采纳他的建议,“别轻举妄动,大小姐做事有她的章法。”
正说着,房门突然从内被打开了。
光与影的离界被摇曳裙摆剪出弧形,女人尖细的鞋跟踩上面,煞是好看。
“大小姐。”迈克精神一振,大步往她跟前走去。
宋栖棠冲他眨眼,漂亮的眼形弯弯像月牙,又更像三月潋滟桃花。
“准备下,我们要去南岸仓库。”她嘴角绽放一抹笑,扫向身后两名背着手出门的老人,无视他们铁青表情,“鲍叔、铨叔今晚给我们安排了别的活动。”
铨叔看不惯宋栖棠志得意满的样子,冷哂,“你能安然无恙把人带出来?”
宋栖棠笑意弥散,“虽然谈不上胸有成竹,但去看看总没多大损失。”
——
凌晨时分,月光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南岸码头人迹稀少。
宋栖棠等人刚露面,仓库边立着的保镖便立即移目。
目睹曾在江家宴会掀起轩然大波的女人信步走近,为首的眉心微凛,低声交代身侧的跟班几句,随即冷脸迎向他们。
“宋大小姐,侯爷约的是胜和的人。”
因为要镇场面,宋栖棠傍晚回家特意换了一身衣服。
明线设计的黑色廓形风衣衬得她气势凌厉,内搭的修身红裙又显出独特的妩媚韵味,加上尖头高跟鞋和披肩大波浪,整体气质可女王可性感。
“胜和属于宋家,你既然叫我‘宋大小姐’,就不该再开这种国际玩笑。”
她抬眸睨着对面大门紧闭的仓库,“我要见候叔。”
保镖充耳不闻。
宋栖棠冷笑,眸子却锋利如刀,目不斜视往前走。
保镖伸臂阻挠。
女人纤细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他手腕,猛然转身,屈肘抵住他腋下,再借力扭腰,将人狠狠甩向地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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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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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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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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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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