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棠轻轻扬唇,看了眼木地板光亮的纹理,尔后掀眸,“难道您对我的答案不是胸有成竹?”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您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身上揣着某种惊天大秘密,不过谁让我是宋家女儿?”
庄儒品未置一词,眸色温和地看着神情嘲讽的宋栖棠。
“宋显义的女儿……”
她淡声咀嚼这六个字,脸上倏忽掠过悲喜交集的情绪,浓密睫毛根根舒展,望着庄儒品,“这是我的原罪,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以我现在的处境,要么被江宴行终生豢养,要么被我爸生前的仇家逼得山穷水尽,再没有别的路能走。”
“估计江宴行确实背地里局部封锁了我提前出狱的消息,”她眯眸,清澈水眸透着些微迷茫,恍惚瞬息,一字一顿,“但我终究不甘心。”www.xiumb.com
“之前婶婶活着,我做事需要瞻前顾后,眼下不一样。”
宋栖棠攥了攥泛白的指腹,眸底流光星陨的色泽陡然诡谲,冷漠启唇,“我是宋显义倾尽宋家显赫养大的,哪能泯然众人?”
她慢条斯理轻叩膝盖,忽而轻声冷哼,展开收拢的手指按茶几面上。
“HJE称霸得够久,星城人已经忘记谁才是珠宝界的老大。”
庄儒品目光温煦,语调有条不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瞧您说的,富贵险中求,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做大事?”
宋栖棠悠然后靠,纤长的腿懒散交叠,迎视着庄儒品,妩艳脸孔蔓延丝丝寒意,“不管真心或假意,您这艘前路不明的船,我不搭也只能搭。”
从某种角度而言,纵使庄儒品居心叵测,至少还有谈判的余地。
索性赌一把。
总比被迫屈从江宴行要强。
江家……她必须亲手收拾。
门铃响。
庄儒品闲庭信步踱到门口。
服务员送咖啡上来。
他没让服务员进门,自己端着托盘走向宋栖棠。
“其实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如果是冒名顶替,江宴行也不可能妥协。”
宋栖棠心念微动,眸子流转两簇幽幽荧光。
“你爸的确引狼入室,可替你挑的这个丈夫,非常配你。”
庄儒品将卡布奇诺推到宋栖棠手边,“日久见人心。”
宋栖棠不置可否,执起银勺漫不经心虚空描绘拉花。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半晌,她松手,眉眼流溢薄霜,淡漠吐字,“我要做回宋家大小姐。”
最后一个字铿然落下,恰恰重合银勺磕着杯沿的清凌声响。
“你将来,不单是宋大小姐,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回星城。”庄儒品抬起眉毛,含笑凝视宋栖棠,“我的一切是你父母给的,投桃报李天经地义。”
——
三天后,阮秀珠的遗体在殡仪馆火化。
生前被烈火焚烧而亡,死后还得进焚化炉碾碎最后一颗骨沫。
宋栖棠牵着夭夭,漠漠立足台阶下,面容很平静,平静得看不到哀伤。
夭夭黑润的眼珠被泪水洗得格外干净,因为频繁擦眼泪的缘故,白嫩脸蛋透着红痕,眼巴巴瞅定焚化室,想问什么又喏喏不敢开口。
“姨姨,外婆睡在那里面吗?”憋好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宋栖棠摸了摸夭夭头顶,“嗯。”
夭夭眨眼,小脸掩饰不住渴望,“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她?”
宋栖棠瞥眼走近的庄儒品,“不能,外婆睡着了,夭夭乖,不要吵她,”
夭夭没再说话,揪着指头低头,眼眶里打转的泪闪闪,一颗颗砸小手。
“栖棠。”
隋宁低哑的轻唤飘进耳朵。
宋栖棠侧眸,幽若视线划过全员到堂的隋家人。
黄老太看一眼焚化室,难过地擦泪,“栖棠,节哀。”
宋栖棠戴黑袖章,退后一步,朝他们鞠躬谢礼,“谢谢你们能来。”
“宋小姐。”
工作人员捧出骨灰盒递给她。
宋栖棠的羽睫颤了颤,目光顿在长方形的黑木盒,眼底逐渐氤氲雾气。
全身每个细胞都表达着抵触,心中充满浓浓的排斥。
好像只要接过盒子,从今往后,世上就真不再有阮秀珠这个人。
夭夭踮脚,水亮的眼眸闪过不解,小手试图触碰盒子,“这是什么?”
宋栖棠没接话,眼波剧烈闪烁,犹豫片刻,终究抖着手腕接过来。
盒子尚残留余温。
那温度,仿佛惊雷轰隆滚过头顶,震得魂飞魄散。
喉咙不受控制溢出了哭腔,她心神骤然一晃,险些没接住。
“小心!”
庄儒品及时伸手帮她扶稳盒子,拍她肩膀,“暂时先葬这里。”
“怎么就碰上这么惨的事……”黄老太失声哽咽,“前些天还好端端的人。”
“妈,您别太伤心,秀珠已经走了。”
隋母同样心有戚戚焉,安抚黄老太,“我们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惨剧。”
一转眸,睃着仪表不凡的庄儒品,狐疑皱眉,“这位是?”
“我姓庄,是棠棠的舅舅。”庄儒品笑了笑,言谈举止流露上流社会的良好做派,“你们是棠棠以前的邻居吧?听她说,你们帮助她不少。”
“谢谢你们照顾我外甥女。”他郑重道谢,尽管姿态雍容矜贵却不会令人不适,不着痕迹看向身后,保镖送来填过数字的支票。
隋母眼尖,瞅见五个明晃晃的零,脸上顿时掠过微妙异色。
再定睛端详宋栖棠,一抹浅浅的惊讶浮现心头,眉骨隐晦地拢着。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宋栖棠今天穿的是条手工刺绣黑中裙,蕾丝打底,腰间缀着钻石钉珠。
脚下踩的水钻平底鞋同样很精美。
一看,便知这身行头价值不菲。
她本来长得非常漂亮,气质亦拔尖,而今正经打扮,特别惹人瞩目。
就连夭夭这小家伙都沾光。
隋母沉吟不语,一时忘了惦记支票,眉头锁得越发紧。
失神的不仅隋母,特意请假回来奔丧的隋安也看直眼。
母子俩的异状被庄儒品尽收眼底,他微微沉眸,把支票塞给黄老太,“一点心意,我不能多留滨城,买礼物又怕不实际。”
黄老太面色大变,连忙推辞,“不用这么客气!邻居互相帮衬应该的。”
宋栖棠没理会他们,神色寡淡的脸转向沉默的隋宁,“你跟我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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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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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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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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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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