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痉挛之感扫遍全身,她恐惧得想躲进墙角,眼眶控制不住地发颤!
亮灯的时间其实不能以秒计算,因为真的很快,快到她根本无法调整自己的表情更别说编谎,但也真的很慢,慢到她似乎经历了无数次死去活来。
“栖棠,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阮秀珠披着开衫站在卧室门口,狐疑地看着宋栖棠。
宋栖棠笃定自己的面色此刻必然比鬼还瘆白。
干裂的唇瓣翕动,正要说话,阮秀珠捂着刀口的位置快步凑近,仔仔细细打量她,“春晖路那边的银行发生抢劫案,我看新闻了,警方荷枪实弹,吓死我,是不是路口都拉警戒线了?你做家教的地方不就靠近那儿?”
“吓死我了!给你打电话也关机,我今天太累了,否则一定要等你平安无恙再睡觉。”女人生出茧子的双手小心地捧起宋栖棠脸颊凝眸检视,“眼睛怎么有点肿?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宋栖棠瞅着阮秀珠,眼底忽而弥漫浅浅的湿意。
“婶婶……”她喉咙好似被棉花堵塞,缓缓摸着阮秀珠手,清晰感触到后者指缝的结茧。
以前宋家鼎盛,众人唯恐逢迎不及。
阮秀珠是圈内养尊处优的贵太太。
她的手从来只碰名牌化妆品、衣包和麻将,连厨房都不进,几时长过老茧?
全是这些年心力交瘁累出来的。
五十出头的人比六十岁还老。
她刚做过大手术,因为担心自己,三更半夜睡不着。
而自己,居然还绞尽脑汁怎样对她撒谎。
胸腔骤然经历了地震般的摇晃,骨头塌陷,尖利扎进最柔软的心房。
“婶婶,对不起。”她情绪倏忽绷不住,呛咳着哭出声,眼泪簌簌往下落,“对不起,婶婶……”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骗您,我知道错了。
阮秀珠一愣,慌忙把宋栖棠搂进怀里轻哄,“傻孩子,哭什么?是不是吓着了?别哭了。”
宋栖棠没吭声,指腹抓皱胸前衣料,仿佛攥着自己的心脏。
心底的酸涩一层淹没一层,犹如冰冷潮水在寒冬腊月朝她汹涌侵袭,冻得她四肢百骸发青!
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是她?
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呢?
她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做才能把所有人的伤害减轻到最低?
“对不起,婶婶……”她嘶声重复这一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无助的孩子放声痛哭。
阮秀珠不停安慰宋栖棠,替她用手擦着泪水,可那泪水无论如何都擦不净,反而越来越多。
“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我等你是应该的,你没事就好,是不是做家教太累?”
她强颜欢笑,哑声劝慰,自己的眼圈同样泛红,心里跟千刀万剐一样。
栖棠自幼千娇百宠,很少流泪,可谓是泡蜜罐子内长大的。
直到宋家出事,她脸上那些璀璨恣意的笑容全被残酷的现实掠夺。
后来经历过酒醉失贞、入狱、大哥自缢再加上那件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那个明艳飞扬的姑娘逐渐被冷酷时光磨平棱角,抹杀了天真,全然脱胎换骨。
出来之后,她没当着自己面哭过一次,眼下大概承受不住某种压力才崩溃。琇書網
怎么能不委屈?
坐了五年牢,没时间调整人生规划,也没时间伤春悲秋,一天到晚为这个家疲于奔命。
阮秀珠肺部的空气似榨干,胸骨闷痛得喘不过气,仍努力笑着宽慰宋栖棠。
“如果做家教太辛苦,咱们干脆不做了,换别的,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叛逆,不服管,你别累坏了身体。”
“栖棠,我现在病好了,以后能帮你撑起家,你不孤单,婶婶在呢,还有小夭夭。”
“你一出生没了妈,躺保温箱里面睁开眼就会笑,那是我见你的第一眼,喜欢的不得了,所以给你们堂姐妹一起哺乳,你也是婶婶的女儿,你受欺负要告诉婶婶,千万别自己硬扛。”
“我想爸爸……”宋栖棠呜咽着抱紧阮秀珠,大口吸气缓解心膛撕裂似的哀痛,泪痕蜿蜒到衣领,泣不成声,“我真的好想好想爸爸……我想他抱抱我,想他听我说话,想他哄我!”
“我想见他,我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她打哭嗝,指头用力,差点拽烂阮秀珠的毛线衫,“他会不会怪我?您会不会怪我?他们是不是都生我的气?我好难受,婶婶,我活得好辛苦!”
“不会的,没人怪你,你是最听话的孩子!”阮秀珠轻怕她颤抖的后背,唇角挂着笑“不哭好不好?有机会,我们一定回星城见你爸,你再哭下去,婶婶都要陪你哭……”
宋栖棠激动的情绪渐渐被抚平,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抬眸瞧眼阮秀珠,衔接她慈爱的目光,忽觉无地自容,又抿嘴低头。
阮秀珠语气促狭,“害羞对不对?这么高个头的人还哭鼻子,夭夭要笑话你了。”
“对不起,您还在手术恢复期,我不该惹您陪着一块儿伤心。”
宋栖棠哑声道歉,但声嘶力竭哭过一场,整个人确实轻松不少。
“我没什么事,就是看到您这么晚还等我,突然感觉很对不起您,学生特别听话。”她笑,眉宇间荡漾着温若春波的暖意,“她还叫我学霸,我有信心能教好她。”
“你记住,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要灰心丧气,一切都会好起来。”
阮秀珠柔缓理顺她长发,叹息,“大哥生前最放心不下你,你要让他在天之灵安息。”
多聊两句,宋栖棠狂乱的心绪更平静些,劝阮秀珠回房休息。
“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洗漱完早点睡。”
“婶婶。”
阮秀珠进房门前,宋栖棠蓦地叫住她。
“怎么了?”
“假如……我就是想问问您。”
宋栖棠咬唇,迎视阮秀珠询问的眼神,那双盈泪的瞳眸迸烁着毫不掩饰的渴望,深深凝视她,“无论我做什么事,您都会像今晚这样安慰我,谅解我吗?”
“当然。”阮秀珠不假思索,“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眼睫一颤,宋栖棠垂眸,“万一我做错事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阮秀珠失笑,“改正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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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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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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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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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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