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尽,呼吸压抑。
从头到脚像经历过一场世纪大风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偏偏还长自己身上。
房子一室一厅,因厨房面积过大,原房主将它隔出一间小屋子当杂货间。
宋栖棠让阮秀珠住真正的卧室,自己则在镶茶色玻璃窗的杂货间将就。
反正等婶婶的身体稍微康复便准备搬家,她另有安排,没打算多住。
一米二宽的硬板床铺,夭夭占多半,小姑娘的睡姿不太规矩,正趴着枕头呼呼大睡。
宋栖棠轻步上前,端详片刻她的睡颜,唇边弯起浅弧,抬手刮了刮她软乎乎的脸蛋。
夭夭瑟缩着往被窝里躲去,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嘴巴微微撅着,特别可爱。
宋栖棠顺势坐床沿,眼里纷乱的情绪寂静,渐次纷纷扬扬沉淀,貌似透过她看见了谁。
失神一会儿,细心替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到简易书桌前。
拉开抽屉,几份厚厚的文件袋映入眼帘。
“里面是五年来所有的国际珠宝设计比赛的音频。”
眸子流转着,掠过剧烈闪烁的光芒。
“想不想开创一个真正属于你的珠宝时代?”
绷直的指腹紧了紧,眉骨沁出深沉,鬼使神差伸向文件袋。
可脑海中,快闪过千万片尖利的记忆碎屑!
惶然惊喘一声,她果断收回手,手指狠狠收敛掌心,掐得掌纹凹陷沟壑。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男人三言两语就扰得自己不安宁!
宋栖棠冷笑,拿起文件袋丢进底层内屉,面无表情上了锁。
在这样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伤痛欲绝哭过后,思绪莫名变得空前安静,清明。
隋宁的未尽之言,她心知肚明。
假如秦晚和江宴行没关系,相当于五年的青春白耽误了。
可其实,只要秦晚真的死她手里,付出代价亦是天经地义。
她失手杀秦晚……事实上,并非为江宴行,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只能说是导火索。
宋栖棠端坐,盯着桌面的月晕,眸色忽明忽暗如夜幕下的海洋,回忆仿佛浪花翻涌。
当年得知秦晚的存在,她连夜坐飞机去奥克兰,希望秦晚能帮忙求情。
秦晚对她的造访措手不及,长得属于空谷幽兰那类型,言语却夹枪带棒。
后来江宴行的妈又突然出现。
于是,两个人的争执理所当然升级成三人冲突。
事发后,江宴行不仅承认秦晚是他女朋友,还声称他妈是疯子。
但彼时关慧娴估计在恢复期,看上去挺正常,至少谈吐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她歇斯底里辱骂宋家,甚至挥着拐杖打人,俨然对自己深恶痛绝。
秦晚也在旁边帮腔,无论是关慧娴抑或秦晚,都言之凿凿江宴行的未婚妻是她。
一再的打击,一再的挑衅,抑制的邪火嗖嗖往头顶窜!
自己向来就不是受气的性格,面对打骂,毋庸置疑会反击。
激烈争吵间……
宋栖棠蹙眉回顾,脑子莫名空白一瞬,尔后,眼前飞快地出现一帧帧幻象。
她看到当年的自己错手推倒秦晚,秦晚后仰,后脑勺不偏不倚撞上墙壁挂玩偶的钉子!
目睹秦晚直挺挺挂墙的画面,关慧娴吓得惊恐尖叫,下意识拿水果刀自卫。
下一秒,幻景里的宋栖棠不知怎么回事,劈手抢过那把刀……
——
翌日,宋栖棠去服装店。
曾妮惯常的和隔壁店的女收银员拉家常,时不时抱怨,“怎么生意这么惨淡?上次我们一天还净赚两三千。”
“怎么可能?请的托儿吧?”
收银员闻言嗤笑,翘着兰花指指四周,“你看这市场几个人?我老板说,早晚得倒闭。”
曾妮不服气,“千真万确,不信我给你看账本!”
余光瞥见脸色无波的宋栖棠,她拍台板,扬声,“栖棠,你拿账本过来!”
隋宁懒洋洋揽过话茬,“爱信不信,账本是随便给人看的?”
曾妮脸皮一僵,剜眼收银员,起身去杂货店买打包带。
“你们又怎么了?”宋栖棠收回视线,手肘推闷闷不乐的隋宁。
“我觉得合伙开服装店太草率,店子只开两个月而已,能有多少钱开工资?她嫌上个月的钱少。”隋宁郁闷,“好烦,以前没涉及到钱,我们很合得来,眼下话不投机半句多。”
宋栖棠挑眉,眉宇泛起悠长况味,“这我倒是不晓得,不过……”
“曾妮想赚快钱,你做事比她踏实,产生分歧的次数一旦多了,确实妨害感情跟利益。”
“唉,总而言之,当初的想法片面了,考虑得不够深入,如今只希望早点挣钱。”
隋宁颓废地伏桌面,侧眸瞅见宋栖棠眼睑下淡淡的青色,锁眉,“昨晚没休息好?”
宋栖棠点头。
一晚上坐立不安。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隐瞒爸爸仇家上门的秘密。
婶婶的手术,需要静养两三个月,不能再受刺激。
涉及洪森,江宴行那条线同样会牵引出来。
偶尔,她都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手机忽地振动。
她解锁,看完那条信息与定位,脸上恍惚的神情滞了滞,顿时蔓延寒霜。
隋宁被她眉梢眼角凝的雪淞弄得心惊胆颤,警惕地瞠目,“瘟神吗?”
宋栖棠只觉烦躁不已,手机顺手丢给隋宁。
碎屏的小角贴着透明胶,寒酸是寒酸点,好歹还能用也不担心缺角扩大。
那人发的定位距离服装店堪堪一百米。
介于路途的长短之间。
不会太引人注目,但又能造成心理威慑。
“发烧了,想喝你熬的小米粥,我中午接你。”
隋宁握着手机,无言以对。
光看短信温和甚至是请求的语气,很难相信自己三个月前险些被他亲口指示保镖废手。
江宴行这人,挺蹊跷。
“他是昨天缝针感染了发烧的吧?”
“谁他妈知道?”宋栖棠抿唇,溪涧清澈的目光噙着冷讽,“我这辈子就跟调色板一样。”
“狗皮膏药似的,他要我陪睡,我给他,他也不要。”她抓头发,满脸愤恨。m.xiumb.com
隋宁还给她手机,“他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此前从没听宋栖棠爆粗,江宴行牛逼了。
宋栖棠认真注视隋宁,不答反问,“你觉不觉着我快精神分裂了?”
隋宁沉默,神色晦涩答话,“以毒攻毒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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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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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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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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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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