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柔灯光水银般流泻满身,笼着她清落沉静的侧颜,无声无息潜进那双漆瞳。
她随意丢开手机,脸色淡然地拧掉台灯,走到卫生间整理夭夭的洗漱用品。
盥洗台上的东西尽纳眼底,不像以前在宋家,她的卫生间几乎是第二个化妆间。
所以江宴行有次帮她洗澡的时候,将洗面乳和润肤乳弄混了……
灯影下的身形僵住,太阳穴突突跳动,宋栖棠抿唇,及时打散脑中喧腾的回忆。
最近……频繁想起星城的全部旧事,想起那座金碧辉煌的宅子以及镂刻记忆深处的诸多片段。
因此那个问题犹如魔咒一样,总在午夜梦回循环往复游荡耳畔。
余生究竟是远离是非亦或披荆斩棘?
她静静折叠毛巾,扳起水龙头,双手伸到水柱下接着水,尔后捧到脸颊边泼了泼。
凉水顺额角缓慢蜿蜒至上扬眼尾,晕润黑浓的睫毛浸沁眸中,再沿着眼眶一路滴到衣领。
液体是温热的,滚烫的,濡湿唇瓣的味道回漾酸涩。
抬手抹掉,她拉出柜子的内屉,木然翻出那件名贵的男士风衣和手帕巾胡乱塞进购物袋。
原本上次准备将手帕巾丢垃圾桶,可防着江宴行借题发挥,她又扔进了柜子。
再回到房间,手机凑巧振动,弹出第二条信息。
“这么晚了,你应该不希望我上楼?”
宋栖棠冷冷删掉,唇角噙着一抹刮骨的讥诮。
——
夜里起了寒风,心底同样风声呼啸。
宋栖棠拢紧大衣,目光随意瞥过,周围并未见到那辆商务车。
心思一转,她温吞着往上次碰面的地方走,不多时,蛰伏暗夜的豪车犹如一头巨兽入眼。
标志性的气势凌人,跟坐着它的人如出一辙。
驾驶座的司机蓦然下来,大步走到后头打开车门,朝她恭敬点头。
里头坐着的男人仍是夜市那身穿着,一手搭膝盖,裹纱布的左手闲散把玩珠串,沉如潭水的眸子偏离,像潋滟的星泽凝聚她温凉脸孔。
提购物袋的手指微微一收,宋栖棠轻摁牛角扣缓解肩膀的紧绷,低垂着娥眉迈步。
静冽立在车旁,她余光不露痕迹瞥了眼那圈纱布,没上车,拎着购物袋直直递给江宴行。
“夭夭睡着了,我不能离开太久。”
话落,车厢顷刻弥散凛冽的气压,唯有串珠相触清越的响声叩击空气。
江宴行歪靠车座,冷寂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睨一眼宋栖棠,唇侧荡着悠长谑意,半边侧影蒙着厚翳。
在她的手臂濒临发酸时,眸色诡谲闪烁,猛然捏住她细腕拽向自己怀中。
“老子专门来找你泻火,你以为我真是叫花子好打发?”
粗野气息喷薄耳廓,烫得宋栖棠心头瑟缩,她忍着酥麻不由分说推开江宴行,“泻你妈的头!”
手骨被强势桎梏,娇弱的蝴蝶骨重重撞上椅背,男人火热的吻疾风骤雨似的缠绕呼吸。
宋栖棠甚至来不及发愣,大脑立时晕眩,翕动的睫毛流泻迷离碎芒。
听见车门关闭的声音,她屏息,手脚无力地扑打,可惜不管用。
论力量,她从不算江宴行的对手,气急之下干脆撕咬,动作比母狼还凶悍。
不知亲昵多久,江宴行餍足,喘着伏在她锁骨窝,两只手臂依旧锁住那段柔韧的腰肢。
宋栖棠迷迷糊糊想起,江宴行说过,她骂他一次,他就吻她一次。
真是个见缝插针卑劣无耻的野蛮人!
一张冰凉的东西忽地飘到脸颊。
“珠宝展上个月开幕,明天高峰论坛,再过一礼拜正式闭幕,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江宴行起身,慢条斯理整理被宋栖棠抓皱的衣服,体内的躁意不减反增。
反正车中开着暖气,他落下部分车窗,俊美的轮廓漫出浓烈情欲,偏头点了支烟。
宋栖棠嫌弃地挥掉那张门票,攀着车椅缓缓坐起,默然系衬衣纽扣,艳丽的双靥绯色荼蘼。
“给一巴掌再赏颗甜枣,谁稀罕你的抱罪怀瑕?”
颤着咬唇,愤慨捡起门票掷到他身上,“想赎罪吗?还是怕我把你把柄交给江竞尧?江宴行,你现在这副伪君子的嘴脸简直恶心!”
江宴行单手夹着香烟搭车窗,闻言,淡淡地望向宋栖棠,哑声讽笑,“还没被我亲够?”
“滚!少自作多情,被畜生亲,感觉能有多好自己没点数?”琇書蛧
宋栖棠双拳紧握,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一了百了,虚弱的气音溢散喉咙,“你无非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我咬不死你。”
车厢装饰豪华,倾泻的水晶光晕疏淡朦胧,暧昧氛围烘托得愈加粘稠。
疾言厉色的女人唇线如刀,狠狠盯着他,嘴角残留他的血渍,依然顾盼生辉,又美又残。
他浓稠目色忽而浅淡,柔光点缀眼睫,干净修长的指腹轻松眉心折起的痕迹,火星幽若掠过眉宇间,烟雾氤氲面色,语气半真半假,“假如……我确实想弥补你呢?”
“棠棠,我后悔了。”他倏忽幽邃的视线轻轻转移,唇尾泛起凉薄弧度,泠静嗓音如冰雾。
宋栖棠怔了怔,瞅着江宴行冷笑,
“呵,你说得轻巧,现在才来弥补,你早干什么去了?”
她眼中空落一闪而逝,指头绷得僵直难以伸缩,眉心压沉得风雨欲来,寒意侵蚀四肢的瞬间血管撕裂,胸口翻江倒海的痛楚排山倒海碾压骨髓!
“要我原谅你,可以!”
灭顶怨恨犹如万丈悬崖跌落的瀑布砸肋骨,宋栖棠瞳眸冷厉,血色弥漫,颤声指着江宴行,“你把宋家还给我,把宋氏还给我,把我爸爸和叔叔还给我,把我那五年还给我,把我……”
凄厉到破音的嘶喊犹如裂帛骤然被蛮力扯断,她凉漠望着侧眸凝视自己的男人,眸光中充斥的激烈情绪突然纷扬沉淀,像暴雪突袭后只剩可怖荒凉的森林。
那双冷亮逼人的眸子被泪水盈满,不见丝毫昔日明媚和煦的光彩,无边际攒着空洞瘆人的黑。
“你如今名利双收终于有闲心管我,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我在里面受尽欺负,你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搂着如花美眷做你的江家三少爷!江宴行,你对我最好的补偿,就是你这辈子永远别再出现我眼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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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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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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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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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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