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惊讶沈清年岁这么小,口齿能如此伶俐,气势也非同一般,二来惊讶沈大山的死,竟是被人谋害,且像是同朱氏有关。
说起朱四娘同小姑子家的恩怨,他身为王家族长怎能不清楚。
但一个是他们王家的宗妇,一个是外嫁女,他心中难免倾向于帮亲不帮理,且王升虽是他堂侄孙,但关系已出了五服,亲缘上不多亲厚,不是什么家务琐事都合适他去插嘴的,再则,王升身负功名,朱四娘是举人娘子,不是可随意教训之人。
故而他对朱四娘的所作所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他没想到两家关系如今竟闹成这样,都到了谋人性命的地步了?
孙康额上有大滴的汗珠滑下来。
这会儿他总算是有所觉悟,这次的事情搞大发了,今儿怕是别想善了。
来前朱延宗那狗熊还再三跟他保证,沈家不会拿他怎样,谁想这小丫头压根就六亲不认。
但凡这小丫头顾及一点孝亲敬长,怎会把朱延宗绑起来?
正当他焦急间,却又听沈清开了口。
“孙康,我敬你算条汉子,只要你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交代清楚,今儿我便放了你。”
孙康闻言诧异看着沈清。
半会,他有些狐疑道:“今儿?那明儿呢?”
孤灯也诧异看向沈清。
沈小姑娘来前不还说了,今儿要孙康的命交代了吗?
果然小孩子就是多变啊。
沈清勾起唇:“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肯配合,咱们间的事一笔勾销,往后我也不会再追究。当然,你得一五一十跟我把实话交代清楚了,不得有任何隐瞒。”
孙康面色犹豫。
沈清也不急,静静等着。
唯我独尊之人,通常吃软不吃硬,她得给这人点面子,好让他有台阶下。
果然,孙康没让她等多久。
“行!我说。”
沈清勾唇一笑,冲陶五使了个眼色,陶五立马提笔蘸墨。
“原本我是没想惹你家的,这都是朱家人让我干的。”孙康也没替朱家藏着掖着。
他与朱家本就没啥情分,不过一场交易而已。
他干着赌场生意,靠放印子钱发财,能安稳干这么些年,哪会不懂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像清源大户和家有功名在身的,他都很少去惹,这些人家要么有权势,要么懂律法,不好吓唬。
那沈昌虽没什么身份,但朱家人的意思,是让他冲着沈清三兄妹去的。
沈清三兄妹是啥人,人大舅如今是宁王身边的红人,沈清这小丫头身边还有宁王府的人。
要不是朱家人跟他保证绝不会出事,他又不是头铁,非要往这棵大树上撞。
“朱家人是指朱家的谁?”沈清问。
孙康:“就是朱四娘。”
沈清挑了下眉:“只有朱四娘,没有朱延宗?”
孙康:“朱延宗倒也知道这事,沈昌就是朱延宗带到我赌场来的,但关键还是朱四娘的意思。”
沈清奇道:“她一个妇人,亲自来找你谈这种事?”
孙康眼皮子跳了跳,旋即警惕地看着沈清,闭紧了嘴巴。
沈清把孙康的神情尽收眼底,垂了垂眸。
再抬起眸时,像已经不再关注这个问题,只道:“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与我听,朱四娘都让你干什么了。”
孙康多看了她两眼,想了想,说:“她倒也没让我谋人性命,否则我是万万不肯干的,她只让我下钩子,先把沈昌的命拿捏在手里,再给你家找些麻烦,吓一吓你们,至于沈昌,他到时候被吓狠了,自然会对我唯命是从,往后总能拿来对付你家,谁想你家老爷子这么不经吓。”
孙康也觉得晦气,原本计划好好的事,咋就弄出人命了呢。
沈清:“那朱四娘是何时找你说的这事?”
孙康:“一个月前了。”m.xiumb.com
沈清:“你与朱四娘是何时有来往的?”
孙康皱了下眉,半会,才说:“也不久,只两三个月。”
沈清:“因何来往?”
孙康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清换了种问法:“在一个月前,你们之间有来往,是你们之间的私交?与我有无干系?”
孙康:“无干,是我们的私交。”
沈清:“是你先找上她的门,还是她先找上你的门?”
孙康犹豫了会儿,才道:“是我先找的她。”
沈清:“然后就有了来往?”
孙康:“是。”
沈清:“来往频繁吗?”
孙康:“……算是。”
沈清勾起唇,旋即踩着脚踏从椅子上下来,踱步到孙康跟前。
她背着小手看了孙康一会,才又开口。
“这倒是奇了,我那位大舅娘,素来是狗眼看人低,从不懂什么叫礼贤下士。所谓三教九流,士农工商,不管哪种排法,我大舅娘可都是上流人士。”
“孙康,你是干什么营生的,你心里有数,放印子钱,暗门子生意,下三滥的营生,你去找我大舅娘,竟没被她赶走,还与你频繁来往?你觉得我会信?”
孙康看着沈清,直冒冷汗。
沈清冷笑:“我当你是条汉子,不想也言而无信,既然你不肯与我说实话,那我先前的许诺,便也不作数了吧。”
孙康顿时一急:“我说的全是实话!若骗人天打五雷轰!”
沈清:“那朱四娘为何会同你有私交!”
“我……”
沈清:“我说了,今儿你必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交代清楚了,若有丁点隐瞒,便只能拿你的命去瞒,你自个思量,划不划算。”
孙康闻言泄了气般的跪坐在地。
孤灯和陶五看看沈清,又看看孙康,两人心中震惊非常。
他们没想到沈清竟如此心细如发,只言片语中就能推出不符常理来,这脑子若去掌刑名,定是把好手啊!
孙康沉默良久,才又抬头:“行,我全说。”
沈清勾起唇:“你与朱四娘因何来往?”
孙康:“是我发现了她一个秘密。”
沈清:“什么秘密?”
孙康:“王家早前有个丫鬟,去年朱四娘把那丫鬟给卖了,因那丫鬟模样还算周正,牙婆就把人送到我的金悦楼上,被我相中,买了下来,我给她取了个名儿叫小莲。”
“原本我也没在意小莲,让人调教些时日便让她接客了,谁知今年夏季时,小莲染了病,眼见她病越来越重,我本想把她撵走的,她却找我说,只要我肯帮她治病,便告诉我一个秘密,一问之下,才知是与朱四娘有关。”
“小莲说朱四娘不守妇道,趁王举人不在家,在家偷汉子,她还为朱四娘买过堕胎药。”
“王举人如今是宁王的军师,我思索着能用这事威胁朱四娘,说不定能从中捞到点啥好处,后来我找上门,谁知那朱四娘刚开始还有些惊慌模样,后来竟死不承认,还说啥捉奸拿双,我若再血口喷人的话,她就告到衙门去,看马大老爷是帮着她还是帮着我。”
“我也不敢把她给逼急了,但思量着她也不敢把这事宣扬出去,于是就为这事,我跟她纠缠了一个多月,谁知一个月前,她突然对我变了态度,说只要我帮她对付沈家,往后能许我个官做,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孤灯和陶五听得一惊一乍的,陶五连口供都忘记录了。
就连沈清都有些惊讶。
沈清还没消化完这个事情,突然‘碰’的一声巨响,厅内的屏风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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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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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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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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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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