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积郁和委屈加上今晚死里逃生的惊险,眼睛像是注满了洪水奔涌出来。
她真的……差点再也见不到他。
霍询苍白的唇抿紧,感受着肩头被她滚烫的泪水浸湿,灼热和疼痛蔓延开,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伤痛还是心痛,喘着气,将怀里哭到发抖的女人搂得更紧了。
凌晨三点的马路上,橘黄色的路灯照着满目创痕的车子,不断有车子从旁边陆续划过,阵阵嘶哑的哭声从里面传出。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后座传出保镖痛苦的咳嗽声。
他一直都醒着,但听不懂中文,对于前一刻的惊险,此时的哭声让人很触动。
但重伤让他忍不了太久,只能出声提醒两人,而且,他的老板为什么这么能忍?
他不疼吗?
被打断,胡茜清醒过来,慌乱地推开霍询,用手背抹掉眼泪,使劲地吸了吸鼻子,才让呼吸通畅。
借着车外微弱的光,她这才好好看清眼前的人影,男人半明半暗的脸上几乎被尘土和鲜血完全覆盖,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衣服也是脏乱不堪,狼狈的不成样子。
他穿的深色衣服,她看不清他的伤在哪儿,只是刚才埋在他怀中有湿热的感觉,摸过他的手上也沾染了血,吓得她脸色立即一白,眼圈又红了,急急地问,“你是不是伤的很重……我,我马上带你去找医生。”
她不敢再耽搁,迅速坐正了身子。
霍询一把握住她的染血的小手捏了捏,唇边扯出一抹虚弱地笑,安抚道:“别担心,那边有医生,你好好开车。”
手心湿黏的液体让胡茜心情骤然一沉,她目光转过来望着男人眉宇间说不出的疲惫感,似乎这才意识到他受的伤很重。
她一瞬呼吸都差点停了,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踩下油门,车子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一路上,她透过后视镜瞥见男人快要歪下去的头,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嘶声大喊了一声,“阿询!”
霍询被她的声音惊醒,微微动一下,眉头立即蹙紧了,隐忍的痛苦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挤出的声音却还是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我只是有点累了……你别吵。”
胡茜含着泪快速点头,极为温柔地道:“好……我不吵,你别睡好不好……我想听你的声音,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嗯……”
胡茜想要极力保持冷静,却发现脑子一团乱,只能没有目的胡乱找话题,“阿询,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在你驻扎的地方种的那颗合欢树。”
静默了片刻,才响起他的声音,“记得……”
“这么多年,它已经长得很粗了,我每一年都会去看它。”她说着,看着前方,语气变得失落起来,“可是后来有一年我去看,它没了……我翻遍了整个山头都没有找到……”
“嗯,那可能到木材厂了吧。”霍询的嗓音低沉喑哑,暗处的眉头也越拧越紧,呼吸都开始变得微弱。
“……”
胡茜有些无语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又要耷拉下去的眼皮,心尖一跳,两眼通红地大喊,“可是……可是我听说……是被你挖走了,你在疗养院那边种了大片的合欢树,是不是就是为了掩盖这一棵?阿询……你不要睡!”
她此时已经心急如焚,将速度提到了最高,但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等待煎熬着她。
霍询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没什么力气的声音显得很疲倦,又低又缓,“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种……”
胡茜一下就笑了,泪眼朦胧地道:“好,你答应我的,这次你不许反悔了……”
“嗯……”
十分钟后,车子根据导航终于停在了一个私人独栋别墅门口。
车上受伤的两人也都完全昏了过去。
已经在门口等候的人看见车灯就快速奔了过来,一群人动作有序地将人小心的抬下来,仿佛进入了紧急时刻,争分夺秒一般的行动。
“阿询!”胡茜快步追上去,死死握住他的手,眼神担忧又自责。
都是她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才让他失血过多的。
一路推到房间门口,有人拦住她,用英文道:“小姐,里面您不能进去,麻烦您在这边等一会。”
胡茜绷紧了身子,眼睛直直的看着男人被推进去,一下抓紧了眼前保镖的胳膊,冷着脸用英语焦急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里面的医生可靠吗?”
“您放心,我们是接到裴先生的吩咐赶过来的,这里是安全的。”
听到是裴司谦,胡茜的神经总算松了一半,抓了抓凌乱的短发,身子向后一退靠在墙上大喘着气。
闭上眼,她清瘦的身子顺着墙一点点滑下蹲在地上,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抱紧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股绝望的气息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泛白。
房间门口,缩成一团的身影始终维持一个姿势,目光像是定格在了门上,表情木然地一动不动。
像是感觉到什么,那双涣散的眼睛里突然聚起了光,慌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僵硬的四肢有些站不稳,她几乎是扑向打开门的医生,急的结巴起来,“他,他怎么样了?”
金发碧眼地医生赶紧扶住她,叹了口气,用着英文解释道:“取了两颗子弹出来,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有一枪伤到了要害,又失血过多,病人暂时还不能动,需要好好休息。”
心再次像被剜了一刀,胡茜点点头,放开医生。
她几乎要站不稳,整个人感到虚脱无力,但又想进去看看他。Χiυmъ.cοΜ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摸了摸脸,不用想,脸色肯定差得很,眼睛也干涩的疼。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再等两个小时吧。”
“好的,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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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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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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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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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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