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西姆微微抬起视线,静静地注视着泪流满面却肆意大笑的奥利,又哭又笑的,就好像理智出走一般。
但是,马克西姆却真的能够读懂奥利表情里又悲伤又幸福的矛盾情绪,沉浸在罗南平静却沧桑的歌声之中,舌尖也跟着泛起一抹错杂,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嘴角,低垂眼睑,掩饰着自己眼底涌动的情绪。
有些时候,马克西姆也会羡慕奥利。
羡慕奥利身上那种纯粹与炙热,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地、全心全意地倾注自己的所有一切,哪怕粉身碎骨也依旧浑然忘我地冲上去,那些喜悦悲伤、那些幸福失落、那些欢笑眼泪,全部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仿佛一次坠落,就已经消耗了所有精神与气力,爱得如此深沉,又爱得如此癫狂。
可是,马克西姆做不到。
不是因为太过理智,而是缺少那颗心,为了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倾注所有的那颗心。
所以,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幸福到想要告诉全世界,又痛苦到天崩地裂。
马克西姆的思绪,跟随着罗南的歌声,缓缓地、缓缓地沉淀下来。
轻盈地触碰到副歌高峰之后,铿锵有力、激/情澎湃的钢琴旋律又悄然恢复平静,如同遁入黑暗一般。
宁静,温柔。
和煦,脆弱。
“所有残破的灵魂,它们永远无法使我完整;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它们对我一无所知。”
细语呢喃,宛若耳边的悄悄话,却在清澈明亮的嗓音之中捕捉到一抹孤独。
不仅是离别的孤独,同时还是置身于茫茫人海之中却没有人能够聆听自己心事的孤独,也是置身于车水马空之中却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伤痛的孤独,但是,“残破的灵魂”,又到底是谁呢?
那些深深爱过却又被爱狠狠伤害的残破灵魂?
还是那些爱惜羽毛从来都不曾放下自己的尊严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暴露在他人面前结果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爱情的残破灵魂?
马克西姆,舌尖泛起一抹苦涩。
奥利,泪水更加汹涌,只是深深地将脑袋埋藏在手掌之中,支离破碎的哽咽声响闷闷地全部压在掌心里。琇書網
然后,录音室大门就被推开,克里夫的身影出现了,手里还拿着四杯咖啡,但他脚步不由停顿了一下,全然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愣愣地朝着罗南望了过去,从平静再次走向高亢,高音爆发。
“所有残酷的灵魂,每个碎片如此光彩夺目;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它们对我一无所知。”
高音,一个接着一个。
爆发,一波接着一波。
此时,罗南才真正迎来了高/潮的巅峰,双手重若千钧地落在黑白琴键之上,脑海深处激荡的汹涌情绪毫无保留地全部顺着指尖重重落下,排山倒海地充斥全场阵阵激荡,是沧桑是痛苦,是幸福是悲伤,是唏嘘是无助……
轰!
轰轰!
从风平浪静到滔天巨浪,层层叠叠的风暴波澜壮阔、气势磅礴地在录音室里激荡着,隐藏在歌声之中的苦涩却让人深深感受到撕心裂肺的深深痛楚,以至于心脏完全蜷缩起来,用力到喘不过气来。
“我会倾尽所有心力,触碰更美丽的新世界,但它们不懂,它们不懂我的心之所向,那里是至暗领域。”
高音,炸裂!
高音,爆发!
此时此刻的罗南才毫无保留,节节攀升的高音势如破竹地冲破一个又一个天花板,即使只有钢琴伴奏,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惊涛骇浪的风暴将所有人全部卷入其中,在灵魂深处释放出所有能量。
克里夫,瞠目结舌。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能够在罗南的歌声里听到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悲伤,扑面而来的力量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防备之间就已经碾压下来,仓促堂皇地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罗南,是什么意思?
他们(they),这到底是说谁?残破的灵魂,又到底是说谁?
记者?狗仔?名利场的其他人?还是,他?
克里夫有些心虚。
当他们置身于名利场镁光灯下的时候,一切都似乎改变了模样,扭曲成为不同的姿态,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置身于掌声与欢呼的包围、置身于灯光与镜头的包围,仿佛自己站在世界之巅,举手投足就能够改变他人命运,那种高高在上的畅快和肆意,摧枯拉朽地破坏脑海里的所有思绪。
然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那里是至暗领域”,罗南是在说名利场吗?
滔滔不绝释放出所有能量的钢琴键音让克里夫站在录音室门口,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挣扎,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马克西姆抬起头看向奥利,他注意到了克里夫的现身,但此时所有心神全部维系在奥利身上。
刹那间,马克西姆就能够理解“至暗领域”的意思,他似乎终于能够品尝到奥利泪水之中的那种苦涩——
倾注所有,甚至就连自己的心脏都拱手奉上,却狠狠撞上荆棘密布的墙壁,伤痕累累地落在地面上,自由落体的强大力量让心脏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都依旧承载着深深的情感,无法自拔的狂热。
如此沉重,又如此炙热,甚至只需要一个碎片,就足以将自己的灵魂焚烧成为灰烬。
然而,一切却已经结束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希望了,就这样彻底画上句号,遁入无尽黑暗。
不是“为了一棵树而放弃这片森林”,而是“自己唯一在意的那棵树已经生机殆尽那么整片森林依旧郁郁葱葱也没有了意义”。
“火星四溅(Ricochet)”。
马克西姆注视着身体无法抑制微微颤抖的奥利,舌尖之上不断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旋律,终于停止,但没有钢琴的键音,滔滔江水的轰鸣依旧在耳边激荡,如同心潮澎湃的撞击一般。
然后,奥利提起头来,没有擦拭泪水,没有掩饰狼狈,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的笑容在泪水之中绽放,勇敢无畏地坦然面对自己的伤口,因为那不仅仅是痛苦,同时也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注1:火星四溅(Ricochet——Starset,Acoustic-Version)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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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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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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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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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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