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正渐行渐远,独自品味你留下的苦辣酸辛;我为你剖出整颗心脏,却撞上你筑起的高墙,火星四溅。”(注1)
刚才,罗南只是呢喃着歌词,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词语的力量;现在,歌词融入旋律,音符缠绕着词语的音节,恢弘而磅礴的力量就以十倍百倍的姿态全面爆发出来,宛若满天繁星坠落九天般轰鸣着。
罗南的吟唱,如此温柔又如此轻盈,似乎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注入,微微沙哑的嗓音背后能够细细品味出一抹脆弱的哀伤,没有嘶吼没有咆哮,没有高音没有释放,只是浅吟低唱,却拉拽着脚踝狠狠下坠。
仿佛,跟随着歌声进入记忆深处,在那些黑白画面里,天崩地裂、分崩离析、鲜血淋漓,整个世界陷入毁灭的境地,但全部都已经成为记忆画面,只是云淡风轻地讲述着曾经的炮火连天,甚至还能够在嘴角捕捉到浅浅的笑容。
奥利,忽然就意识到:
结束了。
真正意义上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颗鲜活的心脏就这样自由落体地撞向地面,摔成无数碎片。回忆,全部都成为回忆,不是现在进行时,而是过去式,再也没有未来了,画上一个清晰明确的句号。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刹那间,呼吸就被掐断,奥利就如同站在湍急的瀑布之中一般屏住呼吸,轰鸣激荡的冲击里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持站立,似乎只要不再呼吸,时间就不会继续前进;但仅仅只是短短一瞬,他就再也无法支撑,大口大口喘息着,然后现实就这样汹涌而至,膝盖一软,就被连绵不绝的瀑布淹没。
冰冷,刺骨。
覆盖,吞噬。
黑暗,来临。
“若我依旧完好如初,我会当即转身,忘却痛楚,扬长而去。因为我已经知晓,真相不过咫尺之遥。但我曾粉身碎骨只为见你一面,历经磨难只为向你告别,你却将自己封锁在堡垒后方,万籁俱寂之时我终于醒悟,从始至终都只是我在作茧自缚。”
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波澜不惊的涓涓细流在清冷的钢琴键音之间跳跃流淌,似乎指尖能够触碰到冷冽的清涧溪流,一阵微风吹拂而来,鸡皮疙瘩就顺着指尖布满全身,寒颤一个接着一个停不下来。琇書蛧
歌词,明明来自奥利刚刚的创作,罗南赋予旋律演绎之后却是如此陌生,陌生得仿佛第一次听见,旋律注入歌词,歌词融入旋律,碰撞在罗南没有任何技巧雕琢的歌喉之上就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化学反应——
沧桑而恢弘。磅礴而细腻。
苦涩而幸福。悲伤而甜蜜。
奥利以为,离别是悲伤的、结束是痛苦的、告别是残忍的……他拒绝面对也拒绝接受,只是想要逃离,逃得远远的,似乎只要暂时清空大脑抛弃想法,就不会感受到窒息的压抑,也不会感受到黑暗的侵蚀。
但他错了。
暂时遗忘,不代表彻底消失,更不代表不曾发生。应该发生的,早就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伤口无法抹去,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这样一道又一道地划在心脏之上,即使无视,也依旧在持续滴血。
可是,他应该怎么办呢?
曾经,他不顾一切只为了拥她入怀;现在,他向死而生只为了清除记忆。
曾经,他粉身碎骨只为了见她一面;现在,他竭尽全力只为了忘记所有。
奥利,抬起眼睛,朝着罗南的方向望了过去,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无从判断罗南的眼神和表情,但是他却能够在罗南的歌声里听到一种释放一种宣泄一种肆意,勇敢地、坚定地、无畏地面对伤口。
就好像,重新回到少年时代,重新回到无知无畏、英勇向前的时代。
肆意地奔跑着、肆意地伤痛着、肆意地幸福着、肆意地悲伤着……大起大落大起大悲之中始终高高昂起头颅,挺直腰杆拥抱生活所给予的一切,痛,并快乐着。
“你我本一心同体……如飞蛾扑火般绽放生命……”
罗南的歌声,就这样解除封锁,振翅高飞,一个高音、再一个高音,在重若千钧、汹涌澎湃的钢琴键音之中如同倾盆暴雨般全面释放,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着耳膜,轰鸣声宛若滚滚巨浪般扑面而来。
“你徘徊于我的铮铮誓言……如今它们却不复存在……”
一波,再一波。
罗南的高音持续稳定地输出,远远没有到达高音极限,却能够在层层汹涌之中感受到巨浪击石的震撼,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如此厚重又如此错杂,雷霆万钧地正面撞击而来,刹那间击溃所有防线。
“你我正渐行渐远……独自品味你留下的绚烂回忆……”
结束,全部都是悲伤的吗?
显然不是。
结束,是一个句号也是一个开始,是一次了结也是一次解脱,如果永远沉浸在过去,那么结束就永远都无法实现,只是拖拽着灵魂缓缓遁入黑暗;但如果勇敢正视过去,那么结束之后才能够揭开全新篇章。
更重要的是,回忆不应该全部都是苦涩而悲伤的,还有幸福、还有甜蜜、还有开心、还有数不胜数的快乐。
曾经,哪怕只是一次擦肩一个回眸,也能够点亮整整一天,就连阴雨连绵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好心情。
曾经,哪怕只是一次对话一个笑容,也能够持续不断回味,即使晚上入眠也忍不住踢被子传递幸福。
曾经,他相信着自己能够怀抱一缕微弱思念幸福地生活下去,哪怕无法真正拥有,也依旧不会后悔。
“我为你剖出整颗心脏……却撞上你筑起的高墙……火星四溅……”
猝不及防之间,层层防备的闸门就这样打开。
笑容,在奥利的嘴角绽放开来,同时,泪水也冲破眼眶滑落下来,他终于开始勇敢地正视自己的伤口。
如同十八岁一般。
勇敢地去爱,勇敢地忘却,勇敢地付出,勇敢地燃烧,然后,勇敢地再次迈开脚步迎接全新的开始。
他不后悔,他不会后悔曾经深深地单恋过奥菲莉亚,他也不会后悔邀请奥菲莉亚前往科切拉音乐节,尽管美梦那么短暂,但至少曾经拥有过,那段回忆,永远都是玫瑰色的。
滚烫的泪水,烫伤了脸颊,却也点亮了笑容。
注1:火星四溅(Ricochet——Starset,Acoustic-Version)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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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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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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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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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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