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哂了一声,随即笑得十分畅快,笑着笑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水,冲刷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
“我可以走了吗?”她凑近了凯哥的耳旁,伸出一只娇软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举止亲密,神情妩媚地像在和情人说话,“你瞧,我男人放心不下来找我了。”
南栀说着,瞥了一眼傅斯槿,他看着她,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得能立刻滴下水来。
看到他不快,南栀心底浮现出一股奇异的快感。
这是一种出于报复心理的畅快感觉,只是如同雪中花雾中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随即消散于心间,取而代之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痛楚。
“让她走!”
凯哥咬着牙,眯起眼睛打量着门口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连少爷都要忌惮,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不过他不是坐轮椅的吗?怎么就突然站起来了?
手下的马仔不是跟着他确认他出市了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凯哥压下心头的疑问,手上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混社会这么多年,今天,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栽了!
南栀握着手里的刀,婀娜多姿地迈开了脚步,不过这一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惊疑的,有佩服的,唯独没有那种看轻的黏腻。
她在经过刺青男的时候,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伤,娇笑着举起刀贴上他的脸。
“这一道,是还你拿铁管划我脸的。”
一道深红的线出现在青哥的脸上,南栀满意地欣赏了自己的杰作,看着对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阵巨大的悲凉从心底升起。
傅斯槿是骗了她,可是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她今天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间酒吧!
呵。
她无声地嘲笑着自己。
南栀啊南栀,自诩强硬,到头来,别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还是得靠男人……
在经过傅斯槿的时候,她顿住了脚步,扔垃圾一样把那把刀扔在了他脚边,顺手在他笔挺洁白的衬衫上抹了一把手里的血水。
她满身是脏污的血,不想看到他清贵的模样!
“栀子。”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不顾自己身上平白多出的一个血手印,黑眸透过镜片仔细地打量她。
南栀在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能被他撞个正着,有趣极了!
“伤哪了?”
唇抿成一条直线,极度不悦。
她兴致缺缺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一眼都不看他,一语双关:“反正,不会是伤了腿。”
“生气了?”
手臂再次被他拉住,南栀咬着牙,狠狠地向外抽出手臂。
一下,没有扯动,他握得太紧。
两下,他似在犹豫,像是怕她受伤。
三下,他松开了手。
南栀步出酒吧,外面明媚的阳光一下洒落在她的脸上,周围来往的游客看到这么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都停下脚步。
拿出手机,窃窃私语。
南栀的心里沉得仿佛一滩死水,再难产生任何波动,由着他们随便打量着自己。
“夫人,您受伤了?”
宾利就停靠在酒吧的门口,mandy推着一辆空空的轮椅等在酒吧门口,看到她这副尊荣,震惊地张大了那双湛蓝的眼睛。
南栀轻巧地走过去,看着那辆轮椅,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
很好,傅斯槿。
是嫌玩她玩得不够过瘾,还把轮椅推来她的面前。
空空的轮椅像一张张开的大口,无情地嘲笑她,天大的傻子相信傅斯槿会真的遇到车祸,会真的站不起来!
“mandy,你也和他一起骗我了?”
南栀轻轻地问道,她的心布满了裂纹却还抱有最后一点期望,她知道,这颗心一旦碎成了粉末,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mandy替他解释,今天他的腿正好治好了,就算是这么荒诞的谎言她也可以相信。
然而,mandy垂下头,不发一言。
南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她的枕边人用谎言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而她,一头栽了进去。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昨夜,墙角那只抱着飞蛾享用美食的蜘蛛,她,就像那只傻愣愣上赶着的飞蛾。
活该被吃干抹净!
她轻笑着,满脸都是鲜红的泪痕,眼睛酸疼地朦胧了视线,抬起脚,狠狠地踹向那张轮椅。
“呯!”
轮椅撞到宾利黑色流线型的车身后,在车身上划出一片剐蹭的伤痕。
南栀凉凉地看着车身,车可以重新喷漆,她的心却碎成了粉末。
豪车被刮了,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南栀裹紧了衣服,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要回家,想要回到妈妈身边,再也不要见他。
“栀子!”
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南栀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刚才踢轮椅的时候不知道踢到了哪里,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痛。
她觉得浑身由里到外都在痛,痛得她想要立刻逃离这所有的一切。
“南栀!”
他的声音更近了,隐含着薄怒。
视线模糊,她一瘸一拐地踉跄着步伐穿过人群,光着一只脚,脚上的鞋子都不知道飞去了哪。
眼前一黑,她被西装兜头盖住,随即,身子一轻,落入了那个熟悉无比的怀抱。
“傅斯槿,放我下来。”
南栀以为自己会发狠地挣扎,然而身体似脱离了她的主观控制,声音竟然很平淡。
平淡到像在和他说一件家长里短的事情。
“脚伤了,别乱动。”
南栀的视线被西装遮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出他的声音也平淡,两个人都诡异地压抑着情绪,粉饰着彼此之间摇摇欲坠的和平。
南栀猛然惊觉她变得很依赖傅斯槿,明明被他骗得像一个傻子一样,还能一边放纵自己靠在他怀里,一边不断地给自己心底的那堵城墙添砖加瓦,不断地告诫着自己:
最后一次了,南栀,往后的路,真的要自己走了。
南栀疲惫地闭上眼,控制不住地抬起手臂揽上了傅斯槿的脖颈,如果可以,她只想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琇書蛧
真是矛盾啊,又矛盾,又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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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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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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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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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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