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季染一手牵着秦煜祺,怀里抱着秦梓荞,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
墓穴打开,季染亲手将秦林城的骨灰放置进去。
她跪在坟前,低垂着脑袋,双手捧着骨灰盒,不肯松开。
就像前一天,在火葬场,她抱着秦林城的尸体,久久不肯松开一样。
她还不到三十岁,却接连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烧成灰烬。
年幼时,送走了母亲。
后来,送走了凯凯,程鸣。
现在,又送走了秦林城。
是她的命太硬,克死了他们吗?
这世间,再也没有秦林城了。
她失去了丈夫,崽崽和荞荞失去了爸爸。
地下这么暗,这么冷。
秦林城那么爱干净,怎么受得了这阴暗潮湿的环境。
她舍不得让他一个人,长眠于此啊。
想随他一起去。
可她现在,有什么脸,去见他呢。
“学姐,时辰到了。”
沈朗蹲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时辰到了吗?”
季染茫然地看了一眼沈朗,喃喃自语。
“不能错过时辰的。”
错过了,会阻了逝者往生的路。
她从不信鬼神,此刻却希望,这世间有鬼神。
“封墓吧。”
她撑着墓碑,缓缓起身。
墓穴封上的一刹那,秦梓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哭得肝肠寸断,听得人直揪心。
“妹妹,你别哭,你还有妈咪和哥哥。”
秦煜祺像个小大人似的,抹去秦梓荞的眼泪。
季染的眼泪,早已被风吹干,了无声息地伫立在墓碑前。
“妈咪,你别难过。”
秦煜祺勾了勾季染的手指,红着眼睛,强忍着没有哭,一个劲地安慰她。
“我会快一点长大,保护你和妹妹的。”
季染紧紧搂住秦煜祺。
她对不起崽崽荞荞,是她害他们失去了爸爸。
等他们长大了,她会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们。
“老公,等崽崽荞荞长大了,我就来陪你。”
她轻抚墓碑上的照片,默默说道
从墓地出来,外面围满了记者。
“秦太太,秦先生的死亡真相是什么?真如传言所说,是您的亲生父亲,杀了他吗?”
“秦先生去世的消息一出来,摩菲和凯盛的股票接连跌停,公司对此有没有应急方案?”
“秦先生一走,摩菲和凯盛有谁来接管?”
提问一个接着一个。
季染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钟艾反应很快,挡在她前面。
“各位记者朋友,今天是秦总的葬礼,逝者为大,请各位别扰了秦总。有什么问题,等到记者招待会上,大家再一并提问。”
保镖为季染开了一条路,一路护送她和孩子上了车子。
车子驶离,浩浩荡荡的记者队伍,还追着汽车在跑。
季染闭了闭眼睛。
没有秦林城的世界,她要独自面对记者,还有很多很多人。
再也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秦林城离开后,她躺在观澜别墅的大床上,夜夜失眠。
就连安眠药,都无法治愈她的失眠症。
秦林城用过的东西,她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她抱着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枕头,靠着和他在一起的回忆,苟延残喘。
随着时间的推移,残留在衣物上的气息,越来越淡,就连记忆,有时候也会模糊不清。
徐妈要清洗被子。
她拦着不让。
洗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少奶奶,当年您跳海离开的时候,少爷也是这样,常常半夜三更不睡觉,站在阳台发呆。”
徐妈哀伤地缅怀着过去。
“我想,少爷应该早就喜欢上少奶奶您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是啊。
秦林城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
否则,不会在她出狱后,强行把她留在身边。
不会因为她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而嫉妒得发疯。
不会在她“死而复生”后,百般迁就讨好她。
更不会在秦达出狱后,按兵不动。
他其实是为了她,放弃了报仇。
她却为了程鸣,一遍又一遍地怀疑他,践踏他的真心。
在m国时,老爷子跟她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她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一转眼的功夫,她忘得一干二净。
死揪着秦林城的那点错,不肯原谅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为了程鸣,再和秦林城起争执。
季染缩起身体,抱住自己。
现在,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却为时已晚。
秦林城再也回不来了。
往后余生,就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世界,面对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徐妈,帮我去准备一下明天上班穿的衣服。”
她艰难起身。
“少奶奶,您要去公司?您这个样子,怎么能去上班啊。公司里那些人,个个都虎视眈眈的。”
“没事的,我能应付。”
就算是豺狼虎豹,她也得去面对。
她要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商业帝国,交到秦煜祺手里。
这是她苟活于世的唯一价值。
是她对老爷子的承诺。
季染接替了秦林城的位置,摩菲和凯盛上下,几乎无一人服她。
是老爷子力挽狂澜,送她上位。
老爷子这么做,是为了确保摩菲和凯盛,将来顺利移交给秦煜祺。
很多人在背后骂她,没心没肺,刚死了丈夫,就出来争权夺利。琇書蛧
她一笑了之。
还有很多人,处处刁难针对她。
她从容化解。
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让公司上下,对她心服口服。
她终于深刻体会到,秦林城生前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作为她的太太,本该在背后,默默支持他才对。
她却一直在给他添乱添堵。
每每想起秦林城,她的心,都如刀割般疼。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挨过漫长凄冷的岁月的。
在外人眼里,她无坚不摧,面冷心冷。
只有与她最亲近的少数几人,才知道,她过得有多苦。
老爷子去世后,她第一时间将周树嘉和秦文姗送进了大牢,秦达到死,她都没去看过他一眼。
秦煜祺长大十八岁时,季染慢慢将权力移交给他。
秦煜祺二十四岁时,和屠沫沫结婚了。
第二年,季染在观澜别墅,溘然长逝,手边的信笺纸,飘落在脚边。
那是一封她写给崽崽和荞荞的自白书。
她就这样,孤苦地走完了一生。
去世时,她还不到五十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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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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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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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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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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