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您昏迷的时候,宋院长和景少,已经联系了入殓师,重新整理了秦总的仪容。”
沈朗也在边上劝着:“学姐,您还是留在病房,先把身体养好。接下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处理,你不能倒下。”
季染掀开棉被。
她的丈夫,孤零零躺在冰冷刺骨的冰棺里,她要去陪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发疯,我会好好的。”
她不能疯,也没有资格疯,她不能让秦林城走得不安心。
她得好好的,送走阿城,照顾好崽崽荞荞。
季染拖着孱弱的身体,轻轻推开太平间的门,寒气扑面。
入殓师在重新整理秦林城的仪容。
季染一步一步走上前。
“我来。”
入殓师看向宋之贺和景墨白。
宋之贺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顺便按住了想要阻止的景墨白。
“墨白,别忘了,季染是阿城的太太,她比任何人都有资格。阿城也会希望,由自己的太太替他洗脸更衣。”
景墨白喘着粗气,想反驳,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阿城拖拖拉拉,竟然没把离婚证给领了,不然,季染就什么都不是。
季染回眸,平静地看了一眼景墨白,收回目光后,她对入殓师说道:
“我给阿城打个领带,他活着的时候,就喜欢我打的领带结。至于其他,我给你打下手。”
他的脸,那么多伤痕,她不敢随便乱动,毁了他的尊容。
“按照秦太太的要求做。”
宋之贺吩咐入殓师。
太平间内极其安静,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
季染替秦林城换上了新的西装,系好领带,温软的唇,吻过他的眉眼,最后在他冰凉的唇瓣上,停顿了很久。
“季总,这是秦总临死前,紧握在手里的。您看,是不是该给秦总戴上?”
钟艾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我找人清理了上面的血迹,但爆炸留下的痕迹,没办法完全清除。”
季染接过戒指,捏在手里。
价值连城的戒指上,留下了道道刮痕。
她声音哽咽:“他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吗?”
自她签下离婚协议后,她碰到他的那几次,从未见过他戴着这枚婚戒。
她以为,他是彻底不要她了。
“秦总一直戴着的。”
钟艾的回答,让季染悲从中来。
她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秦林城满腔的爱意,错过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季染轻抚秦林城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手,曾在无数个日夜,抚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令她颤栗过,令她神魂颠倒过。
她再也感受不到来自指尖的温度了。
痛失所爱。
是老天爷对不识好歹的她,最大的惩罚。
季染颤抖着手,将戒指轻轻套进秦林城修长白皙的指间。
“阿城,也许下辈子,你再也不想娶我做你的太太了。”
她贴着他心脏的位置,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可我是个自私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我还是想做你的太太。”
她缓缓直起身体,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忍痛闭眼。
“把棺盖上吧。”
阿城需要休息了,她不能再打扰他。
太平间的门缓缓关上。
季染叫住钟艾。
“我的那枚戒指,在苏清手上,你帮我取回来。”
是不是秦林城给苏清的,她都要拿回来,重新戴回到自己的无名指。
这辈子,她都是秦林城的太太,到死都是。
钟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钟秘书,你怪我吗?”
夜深人静时,季染躺在病床上问钟艾。
“季总,您怎么这么问。”
黑暗里,季染盯着天花板。
她知道,所有人都怪她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我的愚蠢行为,阿城就不会死。”
她之前,竟然几次三番为了程鸣,和秦林城大吵大闹,伤透了他的心。
他把她拽出爆炸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要救她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琇書網
炸弹爆炸的时候,他得有多疼。
想着想着,季染早已泣不成声。
“别开灯!”
她看到钟艾起身开灯的影子,出声制止。
钟艾讪讪地收回手。
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不堪一击的样子。
秦林城不在了,再也没有人护着她。
她得重新做回那个无坚不摧的季染。
“崽崽荞荞怎么样了?”
“煜祺少爷还不知道秦总的事情……”
谁都不敢说。
季染心里一阵一阵抽疼。
“葬礼之前,不要让崽崽知道。”
但他们,早晚会知道。
不仅会知道他们的爹地死了,还会知道,是她这个妈咪,害死了他们的爹地。
要她怎么亲口告诉他们。
知道真相的崽崽荞荞,会怨恨死她的。
“公司怎么样了?”
凯盛是秦林城一手创办的,摩菲也倾注了秦林城无数的心血。
“秦总的死讯,还没有对外公布,目前凯盛和摩菲都正常运行。”
季染知道,一旦公布秦林城的死讯,势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京州的商界,怕是会重新洗牌。
*
京州连着下了三天雨。
秦老爷子抵达京州那天,雨势变大,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太平间。
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爷子一下苍老了十岁,连背都直不起来了。
老人家混浊湿润的双眼,静静地看着躺在冰棺里的秦林城。
季染双手垂落,站在边上。
老爷子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当着秦林城的面,老爷子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苛责的话。
“跟我来。”
走出太平间,老爷子让季染上了他的车子。
开到京州的一处私宅。
“你害死了阿城。”
刚跨进屋内,老爷子便拿起手边的拐杖,狠狠地敲向地面。
“秦达害死了我的女儿,你又和秦达一起害死了我的外孙,我真想活剐了你们父女两个!”
季染“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膝盖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和秦达都该死!”
“死太便宜你们了!”
老爷子气得全身在发抖。
“死是太便宜我们了。所以,老爷子,您就让我用这辈子,来给阿城赎罪吧。”
季染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赎罪?怎么个赎罪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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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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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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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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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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