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说,“以后我会经常来……”
“为何?”灯草问,“怕有人欺负我么,放心,我是死不了的。”
“元魂能护你性命,这是好事,但……所有的折磨和疼痛都是真实的,我虽然上下打点了,皇上也有口谕,有些人却是拦不住的。”
灯草大概猜到他说的是谁,点了点头。
温容说的没错,所有的折磨和疼痛都是真实的。没有人会清晰的记得死亡的味道,只有她,一次次从死亡边缘爬起来,那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灭顶的难受,一次次堆积,在她心里加深印象。
元魂保她不死,却也让她生不如死。
温容突然想起来,“皇上替你解毒了么?”
“应该解了吧,”灯草说,“姬寻送解药过来的,还取走了我的血。”
“又取你的血?做什么用?”
“大概是看血里还没有没毒。”
温容皱着眉头,不悦道,“姬寻经常来么?”
“不知道,”灯草说,“我总觉得他在暗处监视着我。”
温容立刻抬头,上下左右四处环顾,故意提高了声音,“有些人就是喜欢躲在暗处,见不得光,天生属老鼠的。”
但他这讥讽的话并没有把暗处那只老鼠招出来。
温容仍不放心,不住的打量四周,一想到姬寻那双阴冷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他站起身来,“灯草,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灯草目送他离开,闭上眼睛打坐。在这种地方打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纯粹就是枯坐,呼吸运气什么的都没有章法,因为这里的空气十分糟糕,臭气熏天,呼进去的都是浊气,只会让人感觉憋闷和压抑,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温容并没有离开大狱,而是沿着长廊一直走到最深处,那里有一间单室与其他牢房隔开来,门也不是栅栏,而是一张坚固的铁门,只在上方开了个小窗,透过小窗,可以看到里头的环境比其他牢房要好,有一张木板床,床上有薄被,床边摆着小方桌,方桌上有茶水。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长发长须,遮住了面容,看不出年纪,虽然毛发乱蓬蓬不修边幅,却是乌黑浓密,显然正值壮年。身上的袍子有些陈旧却并不破烂,只是全身镣铐,四肢上锁了铁链,尤其是腿上拴着的铁链深入到墙体里,那是极度危险的人犯才有的待遇。
温容知道对皇帝来说,沈焕臣是除了萧言锦之外,最具威胁的人,但又舍不得让他死,毕竟肃王不可能一直杳无音讯,时间长了,总会惹人怀疑,到那时,漠北若蠢蠢欲动,还有人可以为他守边疆。
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听到动静,沈焕臣抬起头来,打了声招呼,“温公子。”
温容走进去,捺起长袍坐在小方桌边,打量着沈焕臣,“这段时间忙了点,没来看望沈将军,将军可好?”
“托温公子的福,除了这身镣铐有些碍事,还算清静。”
温容笑了笑,“让沈将军在这种地方过年,实在是罪过。”
沈焕臣动了动胳膊,铁链哗啦一响,他的目光有些审视,“温公子今日来,可是有话要说?”
温容微微一笑,“我只是来看看将军。”
沈焕臣直视着温容,“当初公子说不日在下便可以出去,一转眼,年都过了,我不但没有出去,反而镣铐加身,温公子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温容笑得有些勉强,“我真没什么可说的。”
沈焕臣狐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肃王殿下怎么了?”
温容心里咯噔了一下,好敏锐的直觉。
“怎么会这么问?”
“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定是肃王出了什么事,皇帝怕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所以才这么防备。”
温容垂下眼帘,沈焕臣猜对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下被关的这些日子,承蒙温公子照顾,在下感激不尽,一度以为温公子与肃王就算不是知己,也必是好友,但现在看来……”他眸光锐利,带着逼迫,“温公子又像是替皇帝做事,可否告诉在下,公子倒底是谁的人……”
温容摸了摸鼻尖,心说:本公子是先皇的人。
但这话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毕竟先皇已经不在了,听命于一个死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可笑?
可他自始至终,就是在执行先皇的旨意,替先皇看好两个儿子,既要保住萧言慎的江山,又要保住萧言锦的命,可惜,从目前来看,他一样都没做好。
他自嘲的笑笑,先皇太高看他了,他只会装傻充愣,混吃等死,扭转不了乾坤。
温容一本正经的说,“我姓温,是我爹的人,以后若有沈将军感兴趣的消息,我自会告诉将军,请将军稍安勿躁。时侯不早了,我不打扰将军休息,先走了。”
他彬彬有礼的站起来,拱了拱手,文雅一笑,转身走了出去,等那道铁门砰的关上,温容紧绷的神经才松驰下来。
倒底是肃王带出来的人,心思和萧言锦一样缜密。皇帝优柔寡断,既怕沈焕臣造反,又怕将来外敌来犯,无人替他守江山。弄得他也跟着里外不是人。www.xiumb.com
他跨出大狱的铁门,望着疏朗的星空,长长吁了一口气。
天幕黑沉,越发衬得星子又大又亮,他仰头看着,仿佛听到耳旁有人说,“如果走不下去,就抬头望天,朕在天上看着你。”
这是先皇在临终前,贴着他的耳朵所说的话,在弥留在最后一刻,似乎仍在向世人宣告对他的亲昵与宠爱。
萧言慎不止一次向他试探,先皇对他说了什么?他如实相告,萧言慎当然不信,却也拿他没办法。
当时他年纪小,先皇的话,他还理解不了,长大后,他才知道,这条路倒底有多难走。走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抬头望天,从寂寂星空中汲取力量。
他知道,先皇在看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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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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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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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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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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