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出门的皇后穿戴整齐,端坐在红木大椅上,瞧着虽还有些憔悴,但比起太子刚走的那几日,已经好多了。
彩云从门口进来,面带喜色,“娘娘,太医院有消息了,已经证实那只猫中的毒和灯草体内是同一种毒。”
“果然是她。”皇后眯了眯眼,纤纤柔夷握成了拳,“她想算计本宫,本宫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顿了一下,脸色黯下来,“只是可怜我的晨儿……”
彩云忙说,“不怪娘娘,谁能想到皇上会……”
皇后摇摇头,“不管怎样,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没有护好他,一想起他,本宫就……”说着眼里起了水雾。
彩云劝道,“娘娘,太子殿下泉下有知,定不会怪您的。齐贵妃仗着皇上撑腰,对娘娘阳奉阴违,皇上也越来越倚重右相,照这样下去,于魏家和娘娘不利,如今齐贵妃犯了事,势必会连累右相,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说不定右相的仕途就此到头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娘娘没有做错。”
皇后拿帕子掖着眼角,没有说话。
彩云又道,“此事,皇上有愧于娘娘,必会想法子弥补,娘娘要趁此机会,再怀上龙胎,太子还是在娘娘名下。”
皇后缓缓摇头,“谈何容易,就算真的怀上,是男是女,谁又能说得定?”
彩云压低了声音,“只要娘娘怀上,那必定是个龙子。”
皇后眼一睁,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娘娘别怕,”彩云轻声说,“别忘了娘娘身后还有魏家。”
皇后默了一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太医院把结果呈到皇帝面前,萧言慎铁青着脸,久久沉默着,一言不发。
一屋子奴才和大臣都呵着腰,不敢抬头,怕瞧见他那张难看的脸。
半响,萧言慎才开口道,“金羽卫拿人,着大理寺断案。”
众人领命,行了礼告退,屋里只剩下安福,姬寻从内屋走出来,“陛下,找到了真凶,灯草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萧言慎沉着脸,“这一回,姓魏的又占了上风,虽说灯草是无心之过,但她的血中带毒是事实,朕若是让她毫发无损的回来,那些老学究的吐沫星子能把朕给淹了,”说着,他狠狠一拍桌子,“皇后早看穿了一切,却一句口风不透,就等着今日拿齐贵妃做伐子,她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把她儿子都算计进去了!”
安福侯在一旁,心说,这可冤枉皇后了,她怎么能算到您会让太子喝灯草的血呢?
姬寻道,“此事归根结底是齐贵妃的错,她敢向灯草下手,自然也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提起齐贵妃,萧言慎恨得咬牙彻齿,“枉朕对她那么好,不知感恩,还变本加厉,真是猪油蒙了心的贱人!她有这样的胆子,保不齐背后有人出主意,一个两个,以为朕倚仗他们就得寸进尺,不知好歹的东西!”大约说得有些激动了,呛得咳了起来,吓得安福忙替他抚背,“陛下息怒,千万仔细自个的身子,龙体要紧。”
萧言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这些事确实让他头疼。魏家在大楚把持了上百年,历代皇帝上位都有魏家的扶持,可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别人站在身旁指手画脚,阻三阻四。他提拔齐右相,就是想用他来制衡魏家,眼看局面朝着他想像的方向发展,结果齐贵妃横空出世,一手将他辛苦努力的成果打得粉碎。
魏家打压了齐家,也断不会让灯草威胁到皇后,而他在这件事上愧对魏家,间接害死了太子,虽然没人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毕竟也是父亲,丈夫和女婿。人活在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束缚,哪怕他是皇帝,也逃不过那张无形的大网。
萧言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把乱糟糟的念头按捺下去。
——
灯草坐在破席子上,屈腿抱膝,望着顶上那一方小小的透气窗发呆。
她没见过太子,只知道他是个小孩,小孩喝她的血死了,她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心里乱乱的,静不下来。
死,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人人都会死,而活着很难,偏偏她会一直活着。
以前日子苦的时候,她总是想死,后来遇到萧言锦,她不想死了,现在,她只想快些报了仇,再想办法弄死自己,好去阴曹地府找萧言锦。
温容站在幽暗的走廊上,透过粗粗的铁栅栏,看着灯草。
月光从顶上的小窗漏进来,她就坐在那片光里,仰着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灯草,”他叫她。
灯草扭头,有点惊讶,“公子爷怎么来了?”
温容示意狱卒打开牢门,“我来看看你。”
“公子爷别进来,里头脏。”
温容推开铁门,大步走进去,“你在里头,别说脏,就是刀山火海,爷也要闯。”
他走到灯草面前,学她的样,席地而坐,屈腿抱膝,“在想什么?”
灯草摇头,“没什么。”
“想出去么?”
“不想。”
温容有些意外,“为何?”
“比起宫里,这地方才是我应该呆的。”
“你在为太子的死而内疚么?”温容说,“那不是你的错,齐贵妃和皇后斗法,牺牲了太子,就这么简单。”
灯草睁大了眼睛,“斗什么法?”
温容告诉她,“齐贵妃给你投毒,想栽赃给皇后,皇后不动声色,暗中布局,谁知道你并没有死,本来这事过去了,结果皇上让太子喝你的血,你的血里有毒,太子死了。皇后告发了齐贵妃,如今齐贵妃已经被关起来了,只要定了罪,她就会来陪你了。”
灯草问,“齐贵妃为什么要杀我?”
“女人的天性,嫉妒呗。”
“皇后知道齐贵妃要杀我,为什么不说?”
“皇后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久,怎么会轻易放弃?”温容道,“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哪怕是太子,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他最后叹息着总结了一句,“这就是天家。”
曾经,萧言锦也用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的话,只是那时候,灯草还不能明白其中包含的深意,现在她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天家。m.χIùmЬ.CǒM
她仿佛看到多年以前,小小的萧言锦为了躲避明枪暗箭,在宫中艰难的生存,她的胸口塞满了酸涩,心疼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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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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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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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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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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