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苏卿跟着树锦进了门内,只觉一股清香扑鼻,骚动地她不觉低声打了个喷嚏。
树锦拍了拍手,屋内霎时一片安静,众人皆纷纷转身过来,行礼间声音高低不齐道“见过树锦姑姑。”
姑姑?看来这个树锦,在王府的侍婢里,还是个有品阶的。
树锦玉立在门前,像是一只高雅的紫燕,丹唇轻启,音质优雅“从今日开始,厨下的一切事务都苏卿小姐承担,也就是暂代你们的厨中掌务姑姑。若有哪个心不齐装矮子不劳作,或者不听的使令的,休忘了被我日后算账啊。”
众人对树锦的态度是又忌惮又尊敬,一面道了是,树锦才朝右苏卿行礼告辞,退出门去。
右苏卿目送树锦走出院子,她转身回房的时候,想到自己马上要指挥一堆陌生人去干不熟悉的业务,心脏便被莫名其妙的揉成了一团紧张尴尬。
正当她满怀心事的跨门槛时,抬头一看屋内景象,差点没一脚丫子磕死在门槛上。
她抱着门框子和乌眼鸡似的厨婢们大眼对小眼一阵,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她的心崩成了一面鼓,仿佛有几个小鼓槌在‘咚咚咚’的直敲,和众人杵成棍子杵了半日,她抬抬手,千言万语的开场白尽皆化为尴尬一笑“都。。。。。都继续干活吧。”
话音刚落,厨人们把眼皮一耷拉,叮当哐当之声再次响起,大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经历一般,毫无破绽地衔接上刚才自己所做的活计。
右苏卿看着大家各得其所,反而有些不自在,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难不成就杵在屋里看这些厨婢们做饭?
要不要蹲到墙角去剥个毛豆?
正思索着,一个卷着袖子的小厮走过来,堆着笑伸长脖子看着右苏卿,右苏卿被那张脸逼退几分,眨眨眼道“有。。。。有何事?”
那小厮从衣兜里摸出一张油纸单子朝右苏卿跟前递了递,道“姑姑,您过目一下这食材单子,价钱都是小人列好的。”
右苏卿搭眼朝那油纸单子瞧去,只见上面书从上向下按顺序着‘葱二十五两,姜二十五两,茱萸三十两,椒三十两。。。。。。’
右苏卿三行并做五行,迅速地朝下面浏览着,只见上面小字密密麻麻,那张纸又宽又大,头中隐隐作痛,道“你写好了去办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小厮指着纸上一行小字,道“姑姑看到这并列写的字了没,这些东西不一定都买的,譬如茱萸味辛香苾,和椒差别不大,姑姑可择其一种。只是茱萸十三钱一两,而椒八钱一两,但也并不是买椒就有好处,因为茱萸比椒更香些。。。。。。”
右苏卿正大着脑袋,皱着眉头听那小厮说话,忽然有个围着布裙的小婢子急慌慌跑过来,道“姑姑,今日殿下那边来人要传膳金乳酥,因着殿下不惯常吃这个,所以是奴婢们不察,库中的黄豆已经用完了,现在去采买又来不及,若是误了殿下的膳食,奴婢们吃罪不起啊。”
右苏卿一个脑袋掰成两半用,刚想搭话,又有一个婢子围上来道“姑姑,刚才殿下那边的食单里主食是面,不知是做棋面片,还是蒸面,亦或者是做蜜雪甜面。。。。。。”
“姑姑。。。。。。”
“停!”右苏卿把四分五裂的脑子收归一处,伸手堵住那个刚想凑上来的小婢子的嘴巴,挤出一抹微笑道“你们姑姑是哪吒啊?有三头六臂?一个一个来。。。。。。。”
众人面面相觑,七嘴八舌
“哪吒?哪吒是谁?”
“不知道。”
“好像姑姑说哪吒有三头六臂唉,是个神仙吧???”
右苏卿“。。。。。这些不重要。”
右苏卿把小婢子的嘴送开,那婢子既要张嘴“姑。。。。。。”又被右苏卿一掌堵住,她看着小厮道“这字多纸长,我一时也决断不下,这东西暂且放在我这儿,明日给你答复。”
待那小厮退下,右苏卿又对着那个做乳酥的婢子道“金乳酥不就是黄的嘛,没有黄豆用鸡蛋不就成了。”
那婢子为难道“可是,根据殿下的口味一直是吃黄豆做得,只怕这猛可地一换食材,殿下会吃不惯。且,奴婢也未曾用鸡蛋做过乳酥。”
右苏卿将那婢子转身推走,道“先去整理好食材,这道菜就让我替你做吧。”
右苏卿推走了那婢子,捏着下巴想了想道“你们殿下平日吃什么样的面多?”
那婢子蹙眉道“这些面都是殿下爱吃的,所以奴婢才会犹疑。”
右苏卿道“今日已有了乳酥和糖蒸茄子,你们殿下吃了必会觉得甜腻,所以蜜雪面就不要做了,且乳酥便是蒸出来的,那这面也不要蒸的为好,便做煮的圆棋面片吧。”
又处理了些许问题,右苏卿借了裙布系上,然后走到案上开始撸起袖子做金乳酥。
她阴笑两声,冒了满肚子坏水,肠子都快笑成了弯弯绕‘易萧寒,这下落我手里了吧。’
右苏卿一边剥花生,一边像是把白生生的花生肉当成了易萧寒,撒气似的狠狠磨成齑粉,话从牙缝里蹦出来“本小姐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吃了吐’!”
她正脑补着易萧寒捂着肚子,弓着腰上吐下泻的模样,忽然感到耳边传来的几不可查的呼吸声,有人小声道“姑姑?什么是‘吃了吐’?”
右苏卿心里住着小鬼,此时被人撞破了这点丑陋,惊吓不已,轻身飞弹出去好几尺。
刚刚说话的黑脸小婢子一手拎着一篮子忌惮,一手架在脑门上做猴头远望状,道“姑姑,你上辈子是蚂蚱吗?怎么跳这么远?”
她将手里的篮子放在灶台上,道“姑姑,这是您让我拿的鸡蛋。”m.χIùmЬ.CǒM
等那小婢子冲她咧嘴一笑,然后自觉走开以后,右苏卿才擦了把冷汗,然后继续做自己的‘黑暗料理’
她将红枣切碎混入面中放在一旁发着,又拿了一个小碗加了糖,油酥,鸡蛋。
待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她从一个白玉似的小碗里捏起一把辣子,毫不犹豫加杀气腾腾地和了进去。
右苏卿将发好的面皮包起馅儿来放进蒸锅之中,看着腾腾之冒热气的蒸锅,心中畅快淋漓。
虽然易萧寒还没吃下去,但她感觉好像已经报了昨日的口舌之仇,心里那点坏又做起妖来,期待这蒸酥快快蒸好。
这样想着,右苏卿点点头,自我安慰一番便滚去一旁歪着脖儿歇着去了。
厨里暖暖的,各种食物的香气熏得右苏卿一阵慵懒,正打着瞌睡,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一个中年婢子低声道“姑姑,殿下那边传膳了。”
“哦?”右苏卿揉揉惺忪的眼睛,头一摆,道“那,你们还等什么,把饭端过去啊。”
那婢子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奴婢这等粗使婢子怎敢近殿下面前碍眼,自然是姑姑亲自带着遣过来的侍人们递饭去才是。”
右苏卿站起来,揉了揉睡地有些错位的腰椎“还有这等规矩?”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带着手托黑漆托盘的婢子们鱼贯去了易萧寒的书房。
跟在一个小厮身后,转拐了几下便拐到地方。
那书房不大,不过朱墙金瓦,有种精致小巧的豪气,右苏卿抬头看那屋上匾额,上书‘缘清斋’,应是书房的取名。
那小厮进去递了话,出来朝右苏卿招招手,示意她们进来。
右苏卿进了屋子,瞥了一眼正坐在案台后翻书的易萧寒,怕挡了门路,贴墙站着,看那些婢子们上菜。
因着是易萧寒一人吃,但菜品却不少,四五个奴婢进进出出好一会儿才上完。
右苏卿不觉直呼浪费。
她将眼光落在那一笼金乳酥上,生怕易萧寒吃不到,好贴心的走过去将笼盖打开,露出‘道貌岸然’的雪白雪白的点心团子。
她低着头左右瞧看了半日,见上菜的婢子都退了出去,她也想要退出去,便紧挨着墙朝门口挪去。
“你到哪里去?”
易萧寒突然一句话,把右苏卿定在门口。
右苏卿扒拉着门框,回头道“吃茶吃饭,有旁人席侧相陪多不自在,所以我还是出去的好。”
易萧寒左右环视了一眼贴墙而立的侍婢,将手上的书一放,道“旁人席侧相陪。。。。。。你且四周看看,还缺你一个?”
右苏卿不觉额角青筋跳了跳。
她右苏卿一个堂堂的太尉府千金大小姐,何时也混成了一个丫鬟。。。。。。
她转身重新贴着墙根立定站好,然后笑着假装弓腰尊敬,实则咬牙切齿地浮夸道“好吧,我的错,着实没看到这屋里竟是这般。。。。。。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易萧寒听到右苏卿的措辞,眉头皱了几分,走到桌边的身形一滞,面色一冷道“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你这词中语义是跟马夫学的吗?”
右苏卿翻白眼,腹诽道“说的就跟我没见过马夫似的。”
右苏卿看着易萧寒吃饭,只是关心他是否要捡那金乳酥吃,不觉心中直打鼓,刚才那种要让易萧寒吃死才解恨的快感忽然间被一丝丝小小的恐惧给掀翻了。
若是易萧寒真是吃死了,那判她个谋害亲王的罪名怎么办。。。。。。。
她这样想着,忽然一眼扫到易萧寒夹起金乳酥的手。
右苏卿良心发现,慌忙伸手做出且慢的动作,颤声道“这个。。。。。。乳酥还是不要吃了。”
“为何?”易萧寒将银筷子放下些,抬头问道。
“因为,因为。。。。。。”右苏卿真是难过死了,因为她还未编好理由,且又不敢实话实说是因为她伺机报复故意做了这盘‘毒物’,忽然机灵一转,道“因为啊,这个乳酥,里面不仅糖分太高,而且又是酥油皮质,且馅里掺了奶酥,你不觉得油腻气太重了吗?不利于消食。”
说着,便殷勤的走上前去,执起一对银筷很是贴心的替易萧寒夹了一块糖蒸茄子,道“这也是甜的,且素食好消化些。”
易萧寒看着银盘中躺着那片茄子,眼神似凝暮的山光“你何时变得如此心细,做事妥帖?看来厨下的活计很是适合啊?”
右苏卿一面应承,一面又殷勤的替易萧寒夹菜盛汤,只是避着那份蒸酥不动,知道易萧寒嚷嚷着吃饱喝足以后,右苏卿才舒了口气。
右苏卿一见易萧寒放下了筷子,她急忙唤了婢子进来收拾残羹剩饭。
谁料易萧寒看了看那笼蒸酥,道“这个先留着吧,下午我看书往往感到腹中饥饿,权当点心吃了。”
右苏卿生怕易萧寒被自己‘毒死’,一把抱过那盒蒸酥,死皮赖脸道“我替你做饭也没个东西做赏?这酥正反已经凉透了,若是你想吃明天再做新的吧。”
易萧寒坐在书案前,看着右苏卿的表情是一阵古怪,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抱着蒸酥步履矫健的落荒而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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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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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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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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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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