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百川今日被水凝韵送上朝堂,他肯踏入太和殿,就已经有了相应的觉悟。
属于他的这场夺嫡战,正式打响了。
既然已经决心与端木家决一死战,断没有一开始就打退堂鼓的道理。
颜百川冷笑了几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端木阳面前。
“端木阁老的意思,天灾发没发生,我这个皇子的亲眼所见不算数,都察院的御史上报了才算数。”
“原告告到了父皇面前不算数,贺婉如那包满了细布的伤不算数,必须要有第三人才算数。”
“那若是有了第三人呢?”
“端木阁老是不是又要说,这第三人是贺家收买的,或是水大人和我,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目的,故意施压教出来的?”
“敢问阁老,要有多少人证,您才认为这些事是真的呢?您才肯承认您的儿子,实际上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国之蛀虫!”
颜百川,端木阳第一次见到。
如今一见,他那颗垂垂老矣的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着。wWW.ΧìǔΜЬ.CǒΜ
莫负天生了莫行素,莫行素生了颜百川。
儿子像母亲,颜百川长得像莫行素,而女儿长得像父亲,莫行素像莫负天。
颜百川此刻,就如年轻时的莫负天一般,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指点江山,字字句句都是讽刺和斥责,毫无畏惧。
恍惚间,端木阳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时心里也顿觉不好。
七皇子突然出现在太和殿、突然与水波联手弹劾他儿子,应该不会只准备了贺家这一张牌而已。
端木阳张了张嘴,看了看跪在地上狼狈的儿子,又想了想废黜曾外孙时,孙女婿颜怀庆的警示眼神,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来。
下一刻,果不其然,在端木阳七分狠戾三分心虚的目光中,颜百川从怀中拿出了一沓信,呈给颜怀庆。
“父皇!这是儿臣夜探廖明与端木信的住所,所寻获的亲笔密信!上面清楚写明了!廖明为堵住端木信的嘴,先后送去价值二十万两的金银以及礼品!最上面那封信中,端木信也提到了贺家去他那告状,被他敷衍下来,且以帮廖明掩盖为理由,索要纹银十万两‘辛苦费’。”
颜怀庆回到龙椅上坐稳,气得两手隐隐颤抖着,一封一封耐着性子看着。
端木信险些尿了裤子,只恨自己和廖明为什么没有随手烧毁信件。
频频感受到自己儿子求救信号的端木阳,则慢慢闭上了双眼,腹中怒火及恨意翻涌着。
没救了。
这突然发难的七皇子,准备得真是太充分了。
如此人证物证俱在,这个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还要好好想一想,如何能不让整个端木家被他牵扯进去为好。
“来人!”
颜怀庆看完,大手一挥,那些信就跟雪花一样,散落在朝堂中。
“马上找人来仔细验看这些信件的笔迹!”
袁敦祥带着人弯腰捡了半天,拿起那一摞信,踏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出了太和殿。
颜怀庆阴郁的目光落回了贺家身上。
“朕问你们,安州是否真的有灾情,是否当真连续三年大旱!”
贺老爷忙不迭又胡乱磕了几个头,吓得浑身哆嗦。
“是、是!草民不敢撒谎!万岁爷!安州真的连旱了三年!百姓……连树皮和草根都吃净了!还因为不认识毒草,误食……毒死了不少人!”
端木信急了,回过头威胁的瞪着贺老爷。
“你信口雌黄!本官在安州两年!从未见过什么天灾!你不过是与那些人勾结好了!因为廖明的事,对本官怀恨在心!”
颜百川迈步挡在了他们二人之间,冷眼看着端木信。
“端木大人,究竟有没有天灾,若我说了不算、你说了自然也不该算。这种事要核实并不难,父皇只需派人去安州一看便知。而你,也不过是多活了几日,但原本该判斩监候的罪,可就硬生生被你作成了斩立决甚至凌迟、满门抄斩!”
怒斥完,颜百川看着吓出了一头冷汗、嘴唇都没了颜色的端木信,突然又笑了,弯腰凑到他面前,却用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
“还是说,端木大人是打算争取这几日的时间,好派人收买都察院的御史,而后倒打一耙,排除异己?”
端木信慌忙摆手。
“没有……没有哇!七殿下……臣、臣不敢……”
颜怀庆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本就怒火万丈,现下更是烦躁无比,刚要喝止,一阵鼓声突然响起,满朝肃然。
朝堂外不知荒了多少年的登闻鼓,响了。
沉重有力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像那鼓槌直接砸在颜怀庆的心上一般。
直到传信的内官跑进来,鼓声也从未停止。
“皇上!侑安县主敲响了登闻鼓!奴婢请她上殿!她却说……”
内官吞吞吐吐,颜怀庆坐不住了。
“说什么!”
内官叩首惊惶道:
“她说请陛下亲去午门城楼上!冤情自会水落石出!”
这侑安县主,最近的戏份是越来越多了,但每一次,拔她这根萝卜,带起的泥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
颜怀庆二话不说,起身迈下龙阶,大踏步离开太和殿,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走了半天,才到午门。
午门是皇宫最外层的正门,上有城楼,可以饱览周围街景。
但颜怀庆刚一踏上城楼,往外面只望了一眼,便大惊失色,竟忙乱到提起龙袍下摆,跑到了雉堞边。
午门外的大街上,摩肩擦踵挤满了人,多到一眼望不到边,比检阅兵士时的场景,更加让人无法忘却。
那些人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瘦骨嶙峋,无论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
“万岁爷——!为草民做主哇——!求万岁爷开开眼——!为草民做主哇——!惩治了贪官恶吏吧——!”
有眼尖的,看到了城楼上那一抹明黄,所有饥民渐渐安静下来,但片刻后,他们从怀中拿出了一根根白骨,攥在手中,有节奏的敲打着,齐声念出了让颜怀庆当场落泪的一段话。
“安州大旱三年——!人命比草低贱——!我儿邻人果腹——!邻女锅中烹煮——!知州官粮卖钱——!乌纱官衣光鲜——!贪官恶吏相护——!何处能见青天——!”
呼声有气无力,却震耳欲聋。
颜怀庆两眼憋得通红,直勾勾看着他的子民,头也不回连连冲亲卫挥手,怒吼道:
“去!马上出去!给我把他们手中的骨头!拿来!”
几名亲卫冲下城楼,不多时,在颜怀庆的亲眼见证下,收集了满怀的骨头,一个个红着眼眶,把骨头送到了颜怀庆的面前。
颜怀庆想去拿,却没敢拿。
那一根根骨头,有的已经枯黄、有的发黑、有的还是新鲜的骨白色,但有一个共同点。
上面都有牙印,或深或浅,人的牙印。
“……回去!”
颜怀庆转身就走,亲卫抱着那几捧骨头,在后面大步跟从,一路赶回太和殿。
群臣正在交头接耳,颜怀庆一进来,鸦雀无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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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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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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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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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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