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月初二那天夜里,在桃源坊,究竟发生了什么!涉及何人!姓甚名谁!你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
白兰把头磕的“咣咣”响,满头满脸都是血,哆哆嗦嗦应着“是、是”,断断续续开始讲述正月初二她的所见所闻。
正月初二,魏家在桃源坊做东,由魏方和魏恭两父子出面,从中午到晚上,接待与魏家在官场和商场都有往来的贵客。
魏恭好色,桃源坊那日自然莺歌燕舞不断,妙女美姬云集,热闹非凡。
晚上戌时左右,在城中逛了半日的白兰返家,再次路过桃源坊,想着买些上等吃食回家孝敬祖父和父母。
没想到进了桃源坊之后却意外被人当成了歌姬,无法脱身。
她再三解释,但那些酒气熏天的醉汉哪里在乎。
没多久她忍无可忍脾气爆发,吵闹声惹来了桃源坊三层的真正贵客和作陪的魏恭。
白兰样貌姣好,自然不是色中饿鬼情愿放过的对象。
而白家也不过是个宗族大户,并非官门,更谈不上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于是白兰就在那夜被人拖上了桃源坊三楼雅间。
中途的吵闹声引起了门口等待的丫鬟仆人的注意,于是丫鬟和仆人跑回了白家报信,这才有了后面白卅闯入桃源坊救人。
白兰最后记得的事,就是她父亲白三爷亲自去桃源坊把她接回了白家,至于是谁去找了白卅,她也毫不知情。
水凝韵把刀尖插在了地里,眉头紧蹙。
“也就是说,当日的凶犯,很可能是三层的那些贵客。”
“是、是的……”
“你可都认得他们是谁?”
“回、回长姐的话……我不认得……但是!但是我记得他们的样貌和衣着!”
白菀青马上回身去房中取来了笔墨纸砚,毕行秋瞧见之后帮他搬来了一张桌子。
“你说,我来画。”
一个时辰过后,天边已泛鱼肚白,白菀青脸色阴沉的拿着一沓画像走到了水凝韵身边。
“这是魏恭,小姐应当认得,这一张是魏方,魏恭的父亲,现任太仆寺少卿。”
眉眼和神态的确相似,水凝韵点了点头。
“这一张……菀青也不识得,只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不如请小姐收着,小姐如今回了府,当比菀青能见到的达官贵人更多些。”Χiυmъ.cοΜ
“好。”
画中人身宽体胖,十分油腻,衣着富贵,肥厚的双下巴格外显眼。
水凝韵也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暂且先把画像收入了怀中。
“这两张也是如此,菀青也认不得,请小姐一并收着吧。”
“好。”
确实陌生,但这两张中其中一张,水凝韵又觉得那人的眉眼隐约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一张菀青认得!”白菀青咬紧了牙。
“这是刘家家主刘辰良!”
“……我也认得他这副贼眉鼠眼的奸相。”
刘家已经没有活的理由了。
白卅是刘辰良的儿媳,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媳在桃源坊被人糟蹋,不仅不阻止,还要把她堂而皇之休妻之后推回白家。
狼心狗肺之辈,鸡鸣狗盗之徒!
说话间,白菀青的手中还剩最后一张画像。
一个身着孔雀蓝长袍、看起来二十余岁的阴沉男子,五官和气度与颜百川有五分像。
但是刚刚的魏恭画像与魏恭本人也有一定的出入,水凝韵心中认定的颜百川是元凶也就并未动摇。
“至于此人……气度是这些人中最显不凡的。”
白菀青说话时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水凝韵一心扑在画像上,没留意看他。
皇子啊,气度当然不凡。
“是。公子把这张也一并交给我吧。”
“好,墨迹已经都干了,水小姐请收好。”
他们二人的对话,白兰在一旁听了半天,又盯着水凝韵上下打量了半晌。
“你、你不是我长姐!!!”
水凝韵冷冷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否则他怎么会称呼你‘小姐’?!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来骗本小姐!还杀了白家的人!等我告诉了我父亲!必叫你和白卅那贱人一般下场!!!”
水凝韵收好几张画像,从容的走过去,抡圆了手臂重重一个耳光抽在了白兰的脸上。
她如今觉醒了灵泉境界,这一巴掌的蛮力能比过一个成年男子。
白兰登时觉得自己好似被巨兽摆尾抽中了,脸颊从疼到麻木,眼前发黑、头昏脑涨,口中的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吗?我是不是你长姐,都无妨。你只需要知道,我与你长姐一样,都是要你们这些无耻宵小付出应有的代价!”
实实在在的一击算是彻底承认了她是人非鬼。
白兰自幼仗着是白家三房独女,成日在白家横行霸道,根本没有示弱的意识。
既然面前是人非鬼,虽然她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却又觉得自己有了嘴硬的资本。
“你爱找谁付出代价就找谁!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本小姐和白卅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三房处死那贱人,也是在执行家规!更没有任何罪责!再说了,你算是哪根葱?!白卅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水凝韵果断提了刀在手,一脚踹翻白兰,刀尖闪着寒光直冲她的鼻子。
“我不像你们,长着人的模样,却做着畜牲的事!白卅不是我的亲人但胜似亲人!这闲事,我管定了!白兰,你还有胆量在此处叫嚣,是以为你今日之后还能囫囵着回到白家跟你父亲告状吗?!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以为,是你的父亲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带着土腥气和血腥气的刀尖又落在了鼻尖上。
水凝韵话说得直白,白兰也听明白了,她是当真动了杀心。
刚刚还在张扬狂吠的小嘴一瞬间就闭紧了,小脸也没了血色。
“你、你不能杀我……你要为我长姐复仇你自去……我刚还帮你弄清了仇人都是谁……你反过头来杀我……难道不是恩将仇报?你既与我长姐熟络,那、那看在我长姐的份上……你也不能杀我……”
白卅可能死都没想到,她死后她这位堂妹依旧在压榨着她最后一丝价值,拿她来打感情牌。
水凝韵被气笑了,可低声轻笑过后面上的表情却如凛冬降临。
“强词夺理!你帮我?若非你怕你长姐的冤魂来找你索命!你还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着她!死也不肯承认是你在桃源坊被人看中还丢了贞洁!”
“从开始到现在,我没在你嘴里听到过丝毫道歉和认错的意思!只有无休无止的谩骂!”
“你长姐为了救你把命和名声都搭在了上面!你不为她正名,反而帮着别人往她头上泼脏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幼对你一片疼爱的长姐的?!恩将仇报的到底是谁!”
“你长姐的确帮你隐瞒了你不想予人知晓的祸事,可你长姐在雁水河畔真真切切、的的确确、字字血泪的喊出了要找你们追魂索命!”
“白兰,看在你长姐对你舍命相救的份上,我的确不该杀你。可你余生,休想再说一句她的不是!也休想再像人一样活着!”
刀光如虹,尖刃撬开白兰的牙关,精准一掠,白兰的口中有一块血肉落地。
狠狠一脚踏上去,同时四道白光闪过,她的两手腕、两脚腕先后多出了四条血口。
反手又是一拳,手背重重鞭打在了白兰的脖颈处,让她连发出痛叫的能力都一并失去。
白兰痛得涕泪横流,在昏死的边缘不停翻滚、哀嚎。但无论她有多努力,都无法发出哪怕一个意思明确的音节。
“既然是畜牲,就该是畜牲的活法。凡是人能拥有的,都不是你配拿、配有的东西。你长姐含冤而死,而你,便把今日所受的苦全部吞进肚直到入土!永远、永远都不要想给我吐出来!”
把刀丢给毕行秋,水凝韵临走前又在白兰头侧蹲下了身子,捏住她的额头,强迫她看向她那双与白卅一模一样的冷眼。
“虽说你以后都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借着你的父母耀武扬威了,但是出于‘好心’,我还是提前知会你一声。”
“你是三房独女,你的丫鬟和仆人也是三房的人,如此难以启齿的丑闻要去找帮手,他们只会找你的父亲和母亲。”
“那枚叫走白卅的腰牌,恰好说明了把白卅引去救你的人,即便不是你父亲,也是你父亲指使的心腹。”
“白三为了你可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己的亲侄女利用殆尽,最后还让她承担了所有污名和罪责,光明正大的杀人灭口。”
“白兰,趁着你还有些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法子,如何找一个愿意伺候你这位娇纵跋扈千金小姐的下家吧。毕竟不久之后你将失去你父母的庇佑,黄泉路上,他们只会自顾不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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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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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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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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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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