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白菀青的声音十分低沉且犹豫。

  室内只一盏烛火,十分昏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扯着。

  “虽然菀青帮小姐寻到了人证,可正所谓‘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如今官场浑浊不堪,小姐当真要明着来,去衙门了结?”

  水凝韵明白白菀青的意思。

  魏恭毕竟是太仆寺少卿的嫡长子,平日里胡作非为,若无魏家撑腰,他怎么敢?

  何况这种事一向是拔起萝卜带起泥,盘根错节、牵涉广泛。

  魏恭既然能如此肆无忌惮,他背后的势力,应该远不止一个魏家那么简单。

  在绝对的黑暗面前,她这么一点点星火就想唤起艳阳皎月,的确可以称得上痴心妄想。

  但她没有其余的法子。

  她没有魏恭的那些杀手刺客,虽说有武艺不凡的毕行秋,但毕竟毕行秋是看在白卅的面子上来保护她,而不是可以随她驱使的手下。

  即便水凝韵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毕行秋未必不会照做,可她迈不过心里这道坎,所以也张不开嘴。

  更何况这次为她自己伸冤,其实也是她计划中的一次投石问路。

  “魏恭的背后,的确有着看不清的一张黑网。可若是没人触动这张网,又如何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呢?”

  “我欲为白卅复仇,就必须知道和魏恭有牵连的人,到底尊贵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只有我自己来做这块敲门砖。”

  “更何况……”

  水凝韵从腰间摸出了一支极其朴素的银簪,是她坠崖当日佩在头上的。

  “更何况我毕竟也是水家的女儿,府衙的鸣冤鼓一响,水家庶小姐水凝韵还活着的消息自会传遍全城。”

  “我那父亲,身为大理寺卿,自己女儿究竟是生是死都被人轻易蒙蔽,所以只要消息传出去,父亲他即便碍于颜面也一定会出现。”

  “到时候……我有人证,我还有身上、脸上这些伤痕,众目睽睽之下,魏恭不死也要脱层皮。”

  白菀青接了那簪子在手中,思量了一下也就清楚了。

  “既然小姐心意已决,那小姐便放心。人证菀青定会准时带到府衙,这支簪子,菀青也会着人在开堂之前递到水府。”

  白菀青行礼之后走了。

  这一夜,水凝韵睁眼盯着房梁某一处出神,心神不定、整夜未眠。

  逼水波出面,是为了自保。

  血浓于水,即便她父亲再冷漠,也不能不顾这十八年的父女之情。

  至于魏恭,只是这根藤上的第一个瓜,她想揪他出来,才能继续往后摸。

  这是她的还魂夜,过了今日,无论是成是败,她都能以真实身份再度出现于人前。

  次日午时,明启府衙门前,一身着丧服头戴帷帽的女子携两名女随从拎起了鸣冤鼓的鼓槌。

  用尽全身力气把鼓槌砸在鼓面上,低沉又响亮的声音闷雷一样,引来了一群百姓围观。

  当班的班头歪扣着帽子脚步凌乱的跑了出来。

  “谁!何人击鼓!”

  水凝韵扔下了鼓槌,迈步走到门前,鼓起勇气高声应道:

  “我!”

  班头上下打量后,大嘴一撇。

  “你是何人?为何要敲鸣冤鼓?!”

  “一个死人!敲鸣冤鼓自然是为了鸣冤告状!”

  班头气笑了,搓了搓有些发痒的鼻尖,眼神忽地冷了下来。

  “死人?!死人如何鸣冤告状!衙门重地,休得胡闹!”

  呵斥完扭脸就想走,水凝韵却从怀中扯出状纸直直甩在了班头脸上。

  “我是大理寺卿水波之女水凝韵!状告太仆寺少卿魏方之子魏恭杀妻重罪!鸣冤鼓已响,按大禹律,府尹必须开堂问案!”

  班头傻眼了,拿了状纸在手,看着原告被告的确是有两个都惹不起的名字,忙一路狂奔到府衙内。

  过了约两刻,才终于有衙役再度走了出来。

  “府尹大人这便要升堂,小姐请吧。”

  毕行秋和小喜鹊挤在听审的人群中,水凝韵孤身迈步入内,跟着衙役到达正堂,瞥了一眼“明镜高悬”的牌匾之后,从容跪地。

  水火棍齐响,惊堂木一拍,胡子拉碴的明启府尹姜孝廉把视线落在了水凝韵身上。

  “下跪何人?”

  “妾身水凝韵,参见府尹大人。”

  姜孝廉把眼一眯,这才看清水凝韵是一身丧服,好奇道:wWW.ΧìǔΜЬ.CǒΜ

  “夫人为何身着丧服?”

  水凝韵面色如常,平静回道:

  “回大人,这身丧服,是妾身为自己穿的。”

  “为自己穿的?什么意思?”

  糊涂官,看来是连状纸都没看。

  “大人,妾身的状纸上写的明明白白。妾身水凝韵,乃魏恭之妻。一个月之前,魏恭假意带妾身去蒙山赏雪,却将妾身自蒙山山崖之上推落。事后,魏恭寻一女尸假称妾身遗体,已入殓下葬。所以,妾身这身丧服,乃是为已经被迫‘死亡’的自己和那具女尸所穿。”

  姜孝廉的嘴半天都没合上。

  他的确没看状纸,听了鸣冤鼓响,匆忙换上官袍,班头磕磕绊绊到底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太清。

  水凝韵之名他的确有些陌生,但魏恭是谁他可知道。

  明启赫赫有名的太岁,听说前阵子娶了大理寺卿的庶女为妻,那水凝韵这个名字也就能对上号了。

  好端端的,这还在正月里,就来这么一桩两头都不好惹的烫手案,这可怎么好?

  春寒料峭,姜孝廉的脑门上愣是急出来厚厚一层油汗。

  “夫人……原是水大人之女。下官素日便敬仰水大人公正廉明之名,夫人既然是水大人之女,便免跪吧。”

  水凝韵依旧跪在地上没动。

  “谢大人。但妾身此番是来告状的,与其余原告并无两样,大人的好意,妾身心领,等此案了结之后妾身定会转告父亲。所以妾身只希望大人能像对待其余案件一样,秉公处理,让妾身这孤魂野鬼,能早些重见天日。”

  姜孝廉本想让她起身扯一些其他的拖延一会儿,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女子居然三言两语就把他架在了堂上。

  当下那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吹了几下胡子也只能作罢。

  魏恭的确不好得罪,但县官不如现管,他如果得罪了与他平级又主管刑狱审理的大理寺卿,他递一个案子水波就驳一个,递一个就驳一个……往后的日子就别想如之前一般舒坦了。

  姜孝廉砸吧砸吧嘴,已经提前感觉到了事事不顺的那股苦味。

  须臾,惊堂木又一响。

  “来人!传被告魏恭到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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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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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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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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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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