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席迎所愿,《窦娥冤》一经开演就艳惊四座,连三日每日四折一楔过一遍,愣是还有不少回头客再来光顾。

  正月十四散场没多久,席迎便喜笑颜开再次叩响了东厢的门,开门的是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的小喜鹊。wWW.ΧìǔΜЬ.CǒΜ

  “小喜鹊,你可好些了?”

  小喜鹊吃了这一亏之后倒也学乖了,两只大眼睛里少了些单纯,多了些稳重。

  冲着席迎端端正正福了一礼,声音也是恭敬柔和。

  “好多了,多谢班主挂心。班主是来找韵姐姐的吧?”

  “对,凝韵姑娘可在?”

  “在的,班主稍候。”

  小丫头跑去里间,不一会儿,水凝韵出来了。

  帷帽忘了戴,眼下带着乌青,整个人疲态尽显,连步子都有些拖沓,身形也微微摇晃。

  白日里闹,她没法睡,晚上小喜鹊睡,她要守着,一连三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便是个铁人也要化了。

  “席班主找我有何贵干?”

  她硬是挤出个难看又勉强的微笑,可把席迎给吓坏了。

  “凝韵姑娘!你这……这是怎么搞的?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

  “前几日忙着照顾小喜鹊,没顾上休息。无妨,今夜好好睡一睡也便好了。”

  水凝韵扶着门框,白眼上满是血丝,眼皮不停打架。

  “既如此,那我就拣干的说了。明日十五大日子,有位贵客包了场。事关重要,不比前几日好应付,戏本毕竟是凝韵姑娘的,姑娘又是总管事,明日午后若得闲,请姑娘去给咱们掌掌眼?”

  “……好。”

  水凝韵木然答话,待席迎离去,关了门拖着步子凭本能回到卧房,一头栽到了床上。

  她这一睡就直接险些睡过,等小喜鹊和毕行秋把她从枕头里揪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未正二刻。

  草草吃了两口东西,穿戴整齐,去到前院。

  竖起耳朵一听,戏已经唱到第二折末尾了。

  席骊看到她出现,操着汗巾用力蹭了蹭光头,双眼死鱼一般一翻白,嘟囔了一句“懒鬼”。

  小喜鹊也不怕,耷拉着嘴角恶狠狠剜了席骊一眼,小脚连跺几下算是给她韵姐姐出气。

  毕行秋打堂屋里搬了把椅子走过来,路过席骊的时候,低声道:

  “小秃驴,你再嘴里不干不净的,信不信姑奶奶我送你进宫当太监?”

  自然,这话水凝韵是没听到的,只见席骊的圆脸突然煞白,双手捂住裤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

  “小姐,坐。”

  “你跟他说什么了?”水凝韵坐在椅子上狐疑的抬头望去,毕行秋咧开嘴嘿嘿一笑,白玉一般的贝齿反射着日光,有些刺眼。

  “没说什么,小姐您专心听戏。”

  不由分说,左一盏热茶、右一把瓜子就放在了水凝韵手心。

  满打满算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眼下这种惬意,就好像偷来的一样,让水凝韵觉得非常不真实。

  沐浴着日光,寒意散尽。

  呷了一口茶,温热和清香游走在五脏六腑。

  小喜鹊看准时机填了一颗刚剥好的瓜子仁进她口中,浓浓的香料味却盖不住瓜子的醇香。

  听着琴弓在琴弦上撒欢,悠扬婉转,却又撩动人愁肠。

  自亲眼见白卅死在雁水至今,揪心事不断,水凝韵几乎从来没有真心笑过。

  望着互相争抢瓜子的毕行秋和小喜鹊,水凝韵心头的重量也似乎减轻了些许。

  耳中装着鼓点,眼里看着这一场女儿家之间带着人情味的小闹剧,水凝韵轻轻翘起了嘴角。

  “打的我肉都飞,血淋漓,腹中冤枉有谁知!则我这小妇人毒药来从何处也?天那,怎么的覆盆不照太阳晖!”

  窦娥的唱词,易然的声音。

  好心情才露了苗头,没防备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兜头淋下,又把水凝韵给浇了个透心凉。

  如果是旁的意思还大约不至于,但恰好这句听起来就和易然在为自己鸣冤辩驳一般。

  水凝韵的脸上瞬间飞霜。

  我也想知道你的毒药是从何处来,我也想叫一句怎么覆盆不照太阳晖!

  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脸面撕心裂肺鸣冤?你就不怕老天看不过,直接下一个雷把你给劈成灰?!

  小喜鹊听不明白,但毕行秋把这唱词听了个分明。

  停了手缓缓转头偷眼看向水凝韵,果然,她那张脸黑得好似锅底一般,眸子里火星乱蹦。

  “小姐……”

  毕行秋原就是个性子活泼的,一看她面色不好,赶忙开口劝。

  “小姐,这戏本是你给的,你当知道内容啊。”

  水凝韵的愁思半途被她打断,但也没有了方才轻松的心情。

  是啊,唱词而已,我又何苦当真?

  “我没事。”

  淡笑一下,聊以自嘲。

  但还没等毕行秋松口气,院中唱戏念白的人声、鼓吹弦管的乐声,被冻结了一般全部突然停住了。

  一弹指左右,一个带着几分傲气的男声响起。

  “这种错也能犯,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三人连带小喜鹊都皱起了眉头。

  三天了,没出过问题,怎么偏有贵客包场的时候出了岔子?

  戏既然开场,就断没有中途罢唱的道理,这忌讳希景班的人不可能不明白,一定有什么原因。

  方才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疑惑,席迎神色慌张的找了过来,看他的表情,像是都要急哭了。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问题算是问错人了,水凝韵也和他一样云里雾里。

  “怎么了?席班主,你怎么急成了这样?戏怎么停了?”

  “这么说……姑娘也不知道?”

  “不知道。按说这一折还有几句念白和一段唱词就结束了,这几日练着我听过也没什么问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姑娘并没有改动过戏本?”

  改戏本?临场改戏那是作死!

  席迎这个问题马上引起了水凝韵的警觉。

  “没有啊,既然戏本没有问题,我自然不会改。再说大家都练了大半个月了,我怎会做临场改戏这种犯忌讳的事?而且即便我想改,这几日我一直都守着小喜鹊,也并没有时间去改啊。”

  话音落,再看席迎,耷拉着一张脸,双手叠在一起来回拍打,口中不停念着: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到底是谁做下的孽,非得是今日……希景班可是要大祸临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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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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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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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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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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