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宅子时席迎见过了水凝韵的见识和本事,看她神色虽然疑惑但仍旧冷静,忙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这出《窦娥冤》咱们也的确练得极熟,又已经演了三天,所以我才斗胆应了人家包场的意愿,想着……正可以趁此机会表现一次,打出点小名声。可没想到……唉……”
“姑娘方才应该也听的分明,这一折的确马上就结束了,可没想到,易然她……她突然改了词。”
听完,水凝韵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这《窦娥冤》,易然是妥妥的主角,每日都能听到她练习,台词是背得滚瓜烂熟了的,断没有临场忘词的道理。
但推测归推测,要知道真相,她还是得问一句。
“难道是易然见到贵客,紧张,所以忘词了?”
席迎无力的摇了摇头,人好似突然老了数十岁一般。
“很明显不是啊……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在戏台上忘词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毕竟意思都肯定记得,即便忘词了,用差不多意思的词来替代,其他人也能够继续演下去。但易然她……她直接把意思给反过来了,后面的人根本没法接……所以我才说,她不可能是忘词。”
水凝韵的面色越来越冷,席迎言中之意已经非常明白了,易然是故意的。
可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砸毁对希景班如此重要一场戏,而且任谁都能看清、听清,是她自己作怪,她一向是不会吃亏的人,这么干,希景班万万不会容她。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能保住自己的理由?
正想着,熟悉的易然的抽泣声再度钻入了耳孔。
“郎君……郎君恕罪!并非是我们有意犯错,而是……而是我们希景班的总管事……她临场改了词……小女子原以为总管事是把所有人的词都改了,又怕郎君久等无趣,故而没有询问……这才直接上了台……不承想却在郎君面前丢了丑,还惹恼了郎君……千万千万,请郎君不要怪罪……”
“是吗,那你们总管事可真够糊涂的,不妨把这位总管事叫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席迎被吓得面无人色,水凝韵的眼中已经是恨意满满。
刚刚还在想动机,这不,动机不就来了?m.χIùmЬ.CǒM
偏挑今日发难,是听说今日来的客非富即贵,才打定了主意打算借刀杀人。
剥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原来最根本的动机还是嫉妒。
嫉妒水凝韵能以一本戏本讨班主欢心、嫉妒水凝韵一个新来的丑女却能被席迎委以重任。
除掉她水凝韵,易然就是希景班内最知根知底又有能力能登台的老人,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总管事,自然就会落到她的手里。
好算计。
这货如果生在大禹官场,或许还真能让她作出来个官位。放在这小戏班里小打小闹,还当真是委屈她了!
“席班主。”
“姑娘不是当真要出去吧?”
“自然要出去,别人都指名要见了,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只是,席班主,今日之后,希景班也该收一些新人了。易然这个角儿,任谁都留不住了。”
水凝韵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毕行秋和小喜鹊见状紧紧跟着,生怕她被人欺负。
绕过戏台,正前方是新搭的棚子。
棚子里生着炭火,炭盆周围不见一丁点烟尘,可见是客人所带的名贵炭种。
炭盆后摆着一方紫檀桌,桌上是描金瓷盘,盘中摆着几品精致的点心,看起来热闹,但一口没动过。
桌旁是一把紫檀文椅,文椅上正襟危坐一男子,看起来二十岁上下,头戴金丝小冠,别着一根螭虎首白玉簪。
此人长相端正俊美,剑眉星目,目似深潭,隐隐有些勾人的深邃和丝缕妖邪。
举手投足间不怒而自威,气质孤傲出挑,带龙腾凌云之势。
上好的四合如意织金缎龙胆紫袍,岫玉兽面扳指,穿搭用度无一不彰显富贵。
而这富贵之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刚刚站定、一袭艾青素衣、头戴帷帽的水凝韵。
“你便是改词的总管事?”
声线低沉,平静而悦耳,让人不由得心生依赖。
“回郎君,小女子是总管事不假,却未做过改词一事。”
那人温和一笑,这三分笑意竟奇迹般扫去了他眉宇间的邪气。
“你们总管事既如此说,你又作何解释?”
看似无意一般,那人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易然。
“郎君,总管事一贯聪慧,当着郎君的面,她自然不会认。”
易然看来是早有准备,在场的人除了小喜鹊也都听出来了。
“原来如此。那你该如何证明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又是假呢?”
男子的目光在水凝韵和易然身上交替徘徊,换了个更舒服的看戏姿势,翘起二郎腿,用左手抵在椅子扶手上撑住头,似笑非笑。
这姿态,倒让人觉得眼前这一幕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正戏。
易然不慌不忙从袖口中拈出一张纸条,恭恭敬敬往男子面前递了过去。
“郎君请看,这是总管事之前交给小女子的新词。”
男子接了纸条在手中,眼神有意无意的与水凝韵的目光擦碰了一下。
或许是幻觉,水凝韵觉得他在笑,带着些明显的偏袒意味,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偏袒谁。
男子慢慢打开字条,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下巴。
“你的意思是,这字条上是你们总管事的字迹?”
“正是,郎君可以比对总管事交给班主的戏本。”
席迎姗姗来迟,但也听了个差不多。
戏本就在内宅正房放着,可他也不太想去拿。
即便脾气再好他也看出来了,易然这是打算借这位贵客的手除去水凝韵,他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自然不想助纣为虐。
被众人盯着正不知该如何拒绝,风暴中心的水凝韵却不紧不慢平淡说道:
“班主,无妨,把戏本取来吧。”
取啊,为什么不取,她不见棺材不落泪,水凝韵难道还不肯成全?
她如此说,席迎的退路就完全被堵死了,只能去取。
没一会儿,那本《窦娥冤》就放到了男子的手上。
大略翻了翻,稍稍比对了一下,都是工工整整的正楷,的确一般无二。
“确实像是同一人的字迹。”
他不过说了一个“像”字,易然小人得志马上开始了第二轮进攻。
委委屈屈跪向水凝韵,又开始抹泪。
“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居然打算让易然当着贵客的面出丑……只是姐姐,让易然一人出丑事小,可如今姐姐砸的是希景班的招牌啊……若是贵客怪罪起来,希景班可怎么好?”
还让你出丑?我若是想报复你,岂止出丑那么简单!
没把你扔粪坑里淹死那都算我菩萨心肠!
希景班可怎么好?没你就最好!
一直冷眼旁观的水凝韵在心里骂了一通也懒得理她,只冲着那男子淡然一笑。
“郎君,这戏本的确是小女子交给班主的不错,但这戏本却并非小女子亲笔。所以,即便字条上的字与戏本上当真一模一样,也与小女子无关。只是有人包藏祸心,想借郎君的威势给希景班施压,顺理成章除去小女子这个眼中钉,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厢情愿如此以为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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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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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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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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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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