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茗迅速拦在杨晨希跟前对那少女怒斥道:“没长眼的贱蹄子!若是伤了这位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
约莫是采茗太过气势汹汹了,这个看起来年龄分明还很小的姑娘瞪着眼愣愣地望着她们。杨晨希摆摆手说:“算了,咱们进屋去。”
“别……!”那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踏了一步坚持道,“里边那位……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你说的这位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杨晨希微笑问道。
“当然……当然是男的!”
“这位可是……”
杨晨希伸手阻止了采茗要报上来头的采茗,自顾自往前走。那小姑娘还想上前来拦,然而采茗就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她的后脖颈就拽到了一边,跟着杨晨希一道往门口走去。
说实在虽然采茗表现英勇步伐很快,可她一点儿也不想直接面对接下来可能看到的景象,怕辣了自己眼睛。
杨晨希大步流星走过走廊,转个角见到内室之中光景,屋内正在对酌一男一女齐刷刷转过头来望向她。
一时间杨晨希竟然不知该先把视线集中在谁身上比较好。
陆炳喝醉了,全身没骨头似得半倚靠在枕垫上斟酒,杨晨希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对面的女人身上。
理由无他,只是因为太美。
见到杨晨希这样的不速之客,她没有吃惊,没有诧异,没有生气,没有惊慌,第一个反应只是……微微一笑。
她眉梢眼角都极自然地被这浅浅的笑弧牵动,从骨子里漾出一种徐徐舒舒的媚态来,如此自然随和,让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都犹如罩了层迷蒙的水雾,就像三月里烟雨菡萏的春水。
一眼就足以沉溺,不论男女。
杨晨希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开始以一种严苛的态度上下打量她,她的五官分开来看其实都不算出挑,但是合在一处却十分顺眼,那些寻常女子架不住的冶艳妆面对她来说恰到好处,仿佛是天生自带一般于她这绝色的气度不可或缺。那些缀在她鸦发之上耀眼的金银发饰看着累赘,由她顶着却意外和谐。还有身上这大红大绿镶金绕银,极尽奢华之能事的裙袍,偏生她就是穿着合合称称。什么也不做只是倚靠在那里,就仿佛是一朵幽暗中绽放的芍药,慵懒又热烈,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更何况她那纤纤玉手里举着的烟杆子,那绝对是杨晨希那价值五千两购来的那一柄。
除此之外杨晨希委实找不出什么碴来了,纵使她艳色逼人,可她穿着齐整哪儿都不露,发簪也梳得严严实实,连个有伤风化的帽子都扣不上去。
女人不紧不慢放下烟杆子从容起身,头上金簪步摇随之摇曳,铛琅作响,杨晨希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被精美饰品吸引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又是一阵目眩神迷。
“奴不知有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她说着盈盈下拜,杨晨希有些惊讶的是她的嗓音其实颇低沉且有些沙哑,却丝毫也听不出一丁点拿捏造作的痕迹,只是那不紧不慢拖长的调调这会儿听着难免叫她焦躁。
再回头去看陆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得不分东南西北了,居然到现在也没抬头看一眼不速之客到底是谁,只是自顾自斟酒。
不过杨晨希看到他眉头已经拧成疙瘩了,再有刺激一定就跳起来砍人了,她的丈夫她自然足够了解。
“打扰了,我只是来找人的。”杨晨希扯起嘴角跟女人打过招呼后,径直走过她身边咚一声重重踩在陆炳跟前地上,陆炳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睛一瞧,登时愣住。琇書蛧
“怎么,不认识我了?”杨晨希蹲下身凑到他跟前狞笑着问道,“枉我操了一晚上心,还以为你被歹人拐卖了回不了家了!”
杨晨希听到身后传来噗的一声。
陆炳这才突然瞪大了眼,一个猝不及防的起身差点儿让杨晨希磕着下巴,站起来之后他还后退了两步,如此惊慌倒是让杨晨希心中略吃惊。
杨晨希叹了口气站起来,陆炳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采茗满头冷汗,默默后退一步从陆炳的视野里把自己隐去了。
“所以现在不是你交代而是我先交代吗?”杨晨希冷笑了一声问。
身后那女人又微微躬身道:“两位先谈,奴先告退。”
然后她就后退两步转身离开,反正也根本没人在意。
陆炳抹了把脸又后退半步,这也掩饰不住慌张和窘迫。杨晨希真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不得不说心中暗爽是有的。
“算了,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陆炳自嘲般勾勾嘴角说,“你想要我交代什么?”
“那女人是胧月楼的花魁,对不对?”杨晨希这就开始了厉声盘问。
“对,没错。”陆炳两手交叉在胸前盯着一旁的柜子冷声应答。
“你认识她多久了?”
“四年。”
情况要比想的要棘手啊,杨晨希腹诽,又问:“此处宅邸总不会是她自己买的吧。”
“嗯,我买的。”
杨晨希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血冲头顶,眼前黑了一阵,胳膊上的经脉都抽了一抽。她定了定心神,扭曲着嘴角笑了笑问:“那这房子又买了多久?”
“两年。”
杨晨希深吸一口气,提高了两个调继续问:“你们来往频率如何?”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了。”
到这儿陆炳也始终没正眼看杨晨希一眼,杨晨希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你看着我说话!”
陆炳默默咬了咬牙,还是转过头来,与杨晨希四目相对。
杨晨希从他眼里却是看出了瑟缩回避之意,可也有种特别耿直的情绪一览无余。
“你刚才说看时候?这个时段我可不会分,你给我分分看?”杨晨希咬牙切齿地问。
陆炳喉结滚了滚,约莫是吞了唾沫,才道:“在我前去太原找你之前,十天半日一见。”
“那之后呢?”
“自那之后这是头一回。”
“觉着委屈是吧。”
“……不是!”
“那你们凑一块干甚?看荧光工作日志?”
杨晨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什么都往嘴上蹦,这梗说出来陆炳怎么可能懂。
不过他虽然不懂,却早已掌握了根据前后文猜个别奇怪词句理解夫人意思的技能。
“这次来,只是喝酒。”陆炳说着走回最初的位置上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盘着腿姿势又随意又颓废。
“家里不能喝?还是对着我喝不下去?”杨晨希咬了咬牙问。
“我只是受不了!”陆炳突然扭头对杨晨希吼道,“受不了你将我劝告视若罔闻我行我素,甚至百般瞒我行踪不定!受不了我明知道这些却对你无可奈何!我能当着你的面借酒浇愁吗?当然不能!”
陆炳说完股东咕咚又仰头灌下,这么粗暴的喝法自然弄得清酒横流染湿了他洁白的衣领,他随手一抹嘴,搬起身边一罐开了封的酒坛子就又要倒酒。
杨晨希二话不说坐到他跟前一把夺下酒坛子往身后推远了,然后死死摁住陆炳的手。陆炳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冷笑问道:“怎么喝酒都要管?”
“不是管不管的问题,你先听我说话,随后你随意。”杨晨希握紧了男人冰凉的手,缓缓凑近他眼前说道。
陆炳怔怔地望着她,等着下文,他眼底已是殷红一片,不管现在是何种心绪,杨晨希拦不住自己心头心疼他疼得一突一突的。
“你是想要一个听话乖顺,百依百顺的妻子么?那你为何还来找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种人。”杨晨希说着叹了口气,嗓子也沙哑起来,“你且代入自己想一想,假如你有这样一个弟弟,打小便是你最好的玩伴,做什么都一起行动,志趣相投脾性相仿,你俩好得仿佛不分你我,成长的记忆中对方几乎从未缺席,见证过你每一次犯傻和进步,这样的人,有一天他突然就没了,你会是何种心情?”
陆炳的眼神突然黯了下去,显然是沉到了往昔回忆里去。
“我都忘了,”杨晨希含着泪望着他说,“甄念谣……对你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只可惜玩伴只能是玩伴,变成了结婚对象,一切都变质了。
“你说的这不是甄怀章,是你亲生的弟弟吧!”
“那不是亲的是表的……!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是一样的!”
“不一样。”陆炳摇头囔囔,“根本……不一样。”
“你现在仍认为甄念谣是被自己作死的吗?若是有人暗示你她是被有心之人弄死的,你确定你不会想方设法替她报仇?哪怕你母亲不喜欢你插手后院事务,哪怕你知道证据难查,哪怕你知道这个过程有风险,我认识的那个陆炳,一定会排除万难把让真凶付出代价的!”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心里只有你死去的弟弟的原因?”
杨晨希被这一反问怔住了,她跟陆炳面面相觑互瞪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反应过来,问:
“你……不会是……一直在吃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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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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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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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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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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