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玉萧就整理完毕出来了,大腿已经被撕下来的布条包扎好的钱氏,白着一张脸在杨晨希面前站定,郑重行了个礼后转身就离开了,剩下主仆二人一个搀着一个在无形中形成的凝重气氛中迈开步子。
玉萧不断谨慎观察着杨晨希的脸色,直到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开了口:“夫人,您都问出来了吗?”
“嗯,差不多。”杨晨希答话时仍然双眼无神,“前两个正夫人和他们孩子的死,果然都和薛二娘有关系。”
玉萧微微瞪大了眼睛道:“虽然我也有所察觉,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第一个夫人外出路上被钱氏一把推了出去,又被薛长锦安排的人驾车当场撞死,据说脖颈都被碾碎,肋骨断了好几根,血从尸身下面流到旁边摊位上……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以至于下葬时仵作都无法平复。”
“……夫人。”玉萧紧了紧扶着杨晨希胳膊的手。
“第二个柳氏,临盆时被助产士临时下了急药,导致全身肌肉酸痛无力无法用力,几乎瘫痪所以完全无力推动胎儿,这才导致一尸两命……多么简单,一味药的事。”
“不只是一味药的事,”玉萧严肃道,“首先她要找到绝不泄露消息的助产士,当时产房中那么多人竟无一人愿意帮助方氏,定也是那薛氏作祟。事成之后还要瞒过仵作或者连仵作也受了她的好,居然无一人节外生枝直至今日,委实惊人。”
“还有更惊人的呢,”杨晨希无力地笑笑说,“那钱氏还警告我,薛娘子与南府老太太来往密切,关系比我想的要好的多。”
“竟有此事……”
“玉萧,”杨晨希停住脚步握住了玉萧的手瞪大了眼看着她说,“你一定要,好好保护红筲。”
“奴婢一定尽力。”玉萧深深垂下了头。
这时两人刚走上台阶来到后院,隔着个窗户里面就是红筲的闺房。杨晨希和红筲皆放轻了脚步继续往前走,等到他们悄悄走进红筲的闺房时,红筲早已睡熟。
因为玉萧要帮杨晨希看门所以走得急,红筲生活无法自理的情况下就这儿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杨晨希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睡眼,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又见她身上毫无遮覆之物,便走上前去帮她把被子翻出来盖上。
就在杨晨希给她身上拉上被子的时候仿佛听见嘟着嘴的红筲在梦中嘀咕啥,于是她凑近她耳边一听,又听见红筲哼哼:
“娘……”
杨晨希只觉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回头招呼玉萧速速离开,再折腾下去天都快亮了。
在快要走到桂昌院门口的时候杨晨希突然想起一事来,于是停住脚步压着嗓子对玉萧道:“红筲的屋里现在真是一个佣人都没有了,我予你些银子,你去买几个伶俐的丫头进来,此事我会禀报老爷的。”
“好的夫人。”玉萧干脆应了,又说,“现在实在太晚了,夫人您也赶快去休息吧。”
“嗯……”杨晨希满面于思地转过身往自己住处走去,说起来陆炳不知道现在在何处,他说什么离开一下,杨晨希能知道他那种情况下一定是找地方泄欲去了。就算红筲不行那也不还有一房妾么,再不济,这整个陆家院子里的女人理论上都是他的人,只要他愿意没什么不行的。
这么一走一定不会再回来了吧,嘛,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没什么。
想着想着心情又抑郁了,杨晨希一言不发耷拉着头走进屋里,玉萧跟在后头正要伺候她脱衣,突然眼睛一扫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气声。
杨晨希迅速回头一看,目瞪口呆。
那躺在床榻里侧睡得正香的人不是陆炳是谁,看他睡的那么熟的样子肯定不是刚刚回来的,而且他自己拖了一床被褥自己裹着盖了,身侧还摊着另一床尚还凌乱的被褥。
“……啧,真是懒。”杨晨希扭过头憋出这句话,然后小声吩咐玉萧:“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玉萧垂着头退了出去,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杨晨希又扭头望望床上睡颜平静的陆炳,突然心情无比复杂。
她放轻了动作褪去了外衣外袍,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摊平了被子钻了进去躺好,长舒了口气,仿佛是刚刚完成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谁想到她才舒口气,就突然听得耳边响起某人幽幽的声音:“你回来了。”
杨晨希吓得立即倒吸一口冷气回头一看,陆炳果然是睁着眼望着床帐顶端醒着呢!
“嗯……实在睡不着,就出去转了一圈。”杨晨希望着床帐答道,并不想去直视陆炳的眼睛。
“是么,这几天辛苦你了,快睡吧。”陆炳说完也似乎不打算等杨晨希回话,挪了挪身子就转过身面朝墙壁睡了。
……等下他那话什么意思?陆炳居然会觉得她……辛苦?杨晨希总觉得这话细究之下信息量巨大,一时半会儿又捉摸不透陆炳的心思到底是怎样,顿时就感到无比挫败,又心生烦躁,如此不安地情况下她还想睡?明显是不能了。
陆炳这家伙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啊!
奈何杨晨希就是没胆当场发作,于是她只能咬咬牙望着花纹繁复的床帐顶,任由自己的思绪搅作一团纷扰下去。wWW.ΧìǔΜЬ.CǒΜ
如此下来,结果就是一夜无眠。
这是杨晨希除了穿越过来第一天晚上之外第一次失眠,不是为了别的,竟是为了陆炳。
想想就好气啊!
于是第二天已经觉得睡眠不足起床困难的陆炳,坐起来就发现自家夫人已经坐在窗边就着晨光又在描画昨天那同一个图案,衣冠齐整妆容俨然,肯定起了有好一会儿时间了。
见陆炳起来了,杨晨希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帮他洗漱穿衣,期间也保持沉默没有说话。陆炳亦不言语,只是不动声色地瞅着她看。别的不说,光是她给他更衣的时候动作都粗暴随意起来了。尤其是系紧腰带那以下,呲一声把腰一勒把尚有睡意的陆炳瞬间惊醒。
即使如此,杨晨希也没有任何表示。她依旧微妙地板着脸沉默着指示婢女们送上早膳,把碟往陆炳跟前一推,说:“吃吧。”
“还气着呢?”陆炳抬眼望着夫人问。
“不是,不用在意我,快吃吧。”杨晨希一边吃饭一边口气轻飘飘地答。
“昨晚……”
“跟那事儿没关系。”杨晨希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陆炳的话,头也没抬。
对,就是没关系,我没说错。杨晨希否认完还暗暗在心中确认了一番。
陆炳竟被堵得没话说,心中也不快活,匆匆扒拉几口便放下筷子准累走了。杨晨希虽然还没吃完也撂了家伙站起来准备送陆炳离家。
“恭送老爷。”端方美貌的贵妇站在门边盈盈福身行礼,口吻轻柔却毫无起伏,甚至有些僵硬机械。陆炳回身默然看了片刻,随后才无奈转身,渐行渐远。
接下来,就要安排把玉萧送去翠鸣轩服侍红筲了,另外还得知会账房领钱买丫头去。杨晨希有种自己即将要参加买卖活动,心里有点别扭但是也明白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她来这儿这么久认识最深刻的就是这么回事。
奇怪的是薛长锦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钱和人员交接都很顺利,晚间成安就从外边领来两个女孩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五,十五那个模样十分标志,年纪小的那个长相一般。杨晨希是一早打定主意来“验货”呢,成安满口保证这俩姑娘手脚都麻利,她俩给主人叩头的时候倒是都十分伶俐乖巧。
“你俩抬起头来,”杨晨希对两个磕头的的丫头命令道,“好好看看这位姑娘,她以后就是你们的小主子,诸事都须得问她同意,谁敢作妖,立刻杖出!”
于是两个丫头战战兢兢抬头打量这位冷脸的姐姐。玉萧和玲珑自从被提拔之后衣饰发饰可算是全府下人中最华丽的了,除了款式仍是不可逾制布料和饰品都快赶上主子了。
两个小丫头正在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玉萧,成安也介绍道:“这位本就是夫人房中的管事丫头,以后还兼着翠鸣轩的管事,你们二人过去服侍后万事听她调遣。这位姑娘可不是好糊弄的主,你俩可千万别想着作妖作怪,否则……夫人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嗯?”
两个丫头忙不迭扣头应了,杨晨希这才觉得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心头仿佛有块巨石压着,仍旧无法翻身。
本来她也无太大权利插手府中诸事,干脆就都交给薛长锦的人来安排翠鸣轩那边的事情,反正玉萧有本事有脾性想必问题不大。不过玲珑没了小伙伴心情也有几分抑郁,一个下午就陪着杨晨希窝在屋里做她的小玩意儿。
直到一位信使的到来打破这个沉闷的午后。
杨晨希刚听说自己有信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有人寄错了,从玲珑手中接过信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混合着忐忑和期待的,待到揭开信笺,看到寄件人,她不由得张大了嘴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是公主啊!”
“……公主?哪位公主啊夫人?”玲珑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凑热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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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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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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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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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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