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房里不少兄弟都是帝京家族出身,对柳空绿都比较熟悉,看着像是从小穿一条裤子打架闹事长起来的。
柳空绿一进来,就有不少熟人起哄着簇拥到他身侧,“柳哥”、“柳哥”的叫着。
柳空绿严肃地喝止了他们的动作,指着燕明道:“我现在是世子殿下的侍卫,你们不要本末倒置,怠慢了殿下!”
众人没见过燕明,隐约听过此人的事迹,如今一看竟是个俊朗的少年郎,不由得又十分好奇,围着燕明转。
虞盈之皱眉:“不要失礼!”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都向两边靠拢,让出一条道来。
燕明便跟着虞盈之进了屋子,听他们前段时间搜查的结果。
时间已经太久了,三位刑部高官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下葬。虞盈之拿出当时记载的卷宗,摆到燕明面前,帮他一一铺陈开来。
燕明将卷宗看完,在纸上写下几个看起来可疑的地方。他注意到有一人是死在小树林的,于是问:“这个人你们查清楚没有?”
虞盈之双手抱剑,凑近道:“这个是卢家老大去查的。他们大理寺的人忙活了三天,说因为是脖子从背后受到创伤折断,所以不可能是自杀,应当是在逃逸途中被人杀害。”
燕明沉下心,手捧着脸盯着这个疑点陷入了思索。
他杀是必然的。可倘若是逃逸,为何会不通知家中任何人,也不带着银两,独自逃亡郊林呢?
最棘手的是,尸体已经下葬了。他们现在只能根据当时记录下来的卷宗来辨别是非。
柳空绿问:“郊林那边,你们查出了些什么,现在可还能去看看?”
虞盈之摇头:“近日连下了几场雪,恐怕就算再有我们不曾发现的线索,也已经淹没在雪中了,”
“给刘富刚吞金的那个人查出来了么?”
虞盈之这下坚定道:“就是这三人之一。并且我认为,十有八九是后面逃逸的这一位。”
燕明安静地听他说。
“前两个死在自家宅子里的,家里没有被翻动过,”虞盈之沉声道,“但后面那个,我们去时,家里的物品虽然没有大幅的地挪动痕迹,但我们仔细查看后,发现几乎所有角落都被人悄悄翻了一遍。”
“我们走后第三天,就有人来报。他的一家全死在家中,恶臭满盈。”
“没有进展了?”
“没有进展了,那家里的尸骨似乎被特殊地处理过,我们到的时候已经馊了,整个身体上都是蛆虫,根本没法探查。”
燕明轻声问:“现下还是冬日,怎么会腐败得如此之快?”
虞盈之叹气:“不知情。”
燕明突然道:“带我去这一家看看。”
几人打了个申报上去,就悄悄到了死者的宅子。一进屋子,来到死者被发现的地方,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令人作呕。
燕明绕着那三滩被腐肉浸出的形状,神色凝重,不仅是因为臭味,还因为位置似乎有些蹊跷。
他们似乎在死的时候,还处在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
燕明嗅了嗅鼻子,闻到一点淡淡的炭灰的味道。
他转头问虞盈之:“你们到现场的时候,这间屋子是什么样的?”
“门窗洞开。至于人,不仅腐烂着,还结了冰,十分地……诡异。”
对,问题就出在这儿。现在还是严冬,即便京城的雪远没有西北大,但尸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腐败了呢?
他再闭上眼仔细嗅着,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ωωω.χΙυΜЬ.Cǒm
但这甜香却艳俗得令他有些作呕。
他头皮一麻,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以前他曾配合工作去过一个被缴获的罂粟养殖场,当时查封的时候,还有毒鬼麻木不仁地坐在门口抽着,面无表情地任由执法者给他戴上手铐。
那时,他也曾嗅到一丝甜腻艳俗的香味。
与这一次闻到的……似乎差不多。
阿芙蓉!
虞景舟的话犹在耳边:“……有刑部兄弟克制不住,沾染那毒物,因此断了仕途!”
会不会凶手来翻箱倒柜,便是要拿走这家人里的阿芙蓉?!
但是干燥的阿芙蓉膏是不会漏出味道的,也就是说,这户人家一定是自觉或不自觉地点了阿芙蓉烟!
他顿时醍醐灌顶,提步找到屋子里放着的暖盆。
因为天冷的缘故,暖盆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只有细细的炭灰。
可是燕明从黑色的炭灰中捧起一把凑近闻时,却还是在其中闻到他所怀疑的那个罪恶的甜香味。
燕明的脸色骤变,招呼柳空绿过来。
柳空绿赶紧凑上来,他是习武之人,鼻子自然也灵敏。见到燕明递给他一捧肮脏的炭灰,他虽然皱了皱眉,却还是依言凑上去,进而嗅到其中那股俗而腥甜的香味……
他被这香味恶心到了,鼻子受了点刺激,令他不由自主地重重打了个喷嚏!
炭灰被这气流喷起,狠狠地扬了燕明主仆一脸一身!
虞盈之被这声响吸引来,就看到主仆二人蹲在暖盆旁,两张黑脸。
他诧异地看了看燕明被炭灰沾黑的双手。
联系到方才听到的声响,立刻明白了什么,忍俊不禁:“……噗。”
柳空绿恼羞成怒,朝着虞盈之吼道:“臭小子笑什么笑!想挨揍是吧!?”
燕明却专心于这件事,让虞盈之挨近些,虞盈之立刻也闻到了暖盆炭灰中那股味道。
“这是什么熏香?又臭又香的……”帝京里有在冬日往暖盆中放香丸的传统,虞盈之并不在意。
岂料燕明言简意赅:“这是阿芙蓉。”
虞盈之猛地站起身!
他当然听过这个!
这可是整个国家的禁忌,曾经差点动摇了国本!
他惊疑地望向燕明。
燕明沉着脸,觉得此事愈发棘手了。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的话,这家人里恐怕当时还藏有阿芙蓉,甚至是凶手给予的。”燕明道,“这人被杀死后,凶手潜入这户人家,想要把剩下的阿芙蓉带走。”
“那么这户人家之死又是为何?”
燕明道:“恐怕这户人家之死的重点就在这阿芙蓉上。阿芙蓉使人成瘾,若过量吸食则会导致幻觉或昏厥,严重则危害性命。”
“虞千户,此人收入如何?”
“勉强有盈余。”
“这就对了,这样勉强度日的家庭,怎么会如此奢靡,在家中摆了六七个炭盆,这究竟是取暖,还是营造蒸笼?”
燕明接着道:“还有,既然点燃炭盆,必然要开窗通风,若在封闭之处点燃炭火,时间一久就会让人炭中毒,若不及时抢救,就会令人毙命。”
其实不是炭中毒,是一氧化碳中毒。只是这个世界和他前世有所不同,这里的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以我推测,是否是凶手往炭盆中加入了过量的阿芙蓉,令这家人陷入昏厥,随后凶手将所有的窗子封锁,这样屋内不通风,这户人家便被生生地闷死。”
虞盈之脸色一变:“而屋中因为有大量暖盆,过于灼热,相当于蒸煮尸体,这才促使尸体提前变质腐坏?!”
燕明道:“不错,我是这样认为的。炭火烧光后,屋子里又变得十分寒冷,就把腐败的尸体重新冻上了。”
“可我们来的时候,窗子开着。”
燕明看了他一眼,取出帕子擦拭着手上、脸上的炭灰,感觉里面的阿芙蓉烧光后残存的味道要把他熏吐了:“是谁报的官?”
“是这户人家的邻居。”
“邻居是直接找你们报的案吗?”
“自然不是,是片区的官吏……”虞盈之脸色一变:“门窗是他们进来检查打开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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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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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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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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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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