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回到院子,双腿已是酸痛得抬不起来,柳空绿给他端了热水桶,让他把整个小腿没进热水中。
他绷紧的神经也在此刻得以片刻放松。疲倦之感立刻爬上了他的四肢。
突然,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略急促,不像林清漪的风格。燕明同柳空绿对视一眼,后者的手缓缓地攀上腰间宝剑,踱到门前:“来者何人?”
一门之隔外响起一道男声:“在下林清辉!家父让殿下来大堂一趟……清漪姐姐已经过去了!”
燕明眉心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出声问:“公子可知,阁老找我何事?”
“不知道……不过父亲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
完了!
定然是上朝时被叶阁老看出皇帝对他们家有所忌惮了!
以及燕清的腿……
他一直有给燕清做一双助行肢的打算。
但他前世毕竟不是理工专业出身,如今这地方也没有互联网可以查阅资料,能不能成功还另说,对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林阁老,他不敢贸然夸大。
燕明感觉身心俱疲,仿佛前面不是林阁老的邀请,是刀山火海!
“殿下……”
燕明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擦干腿上的水珠,穿上鞋子,三两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眼前与林清漪有五六分像的面孔,道:“走吧。”
林阁老夫妇笔挺地坐在大堂主位,阁老连官服都未换下来,此刻正阴着脸喝茶。
林清漪垂头坐在一旁。
燕明进来的时候,地上还残存有水渍,不难看出林阁老已经大为光火,甚至摔碎了一只茶杯!
见他进来,林阁老的脸色更阴三分,偏还要站起来,向他行礼:“世子殿下!”
这一句,背后之意味,令燕明不觉间板正了背脊!
他立刻还礼道:“阁老此举,可是折杀小辈了。”
“您是镇北侯世子,老臣不敢怠慢!”
燕明感觉他的的嘴角都要僵住了,好嘛,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朝林清辉示意一眼,林清辉比柳空绿出息些,当即拉着柳空绿告退,临了仔细地将大门给合上。
燕明这才挂着微笑转回头,开门见山:“阁老,您与家父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商量的呢?小辈有哪做的不妥当了,还望您不吝指出,”
林阁老被这话激得勃然大怒:“燕家老二!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你们要断送我家清漪前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两家的交情?!”
林清漪脸色苍白道:“爹!”
“你住嘴!爹爹是为了你好!”
燕明明知他指的是哪件事,然而不得不装傻充愣道:“还请阁老明示。”
“我今日和同僚同归,才知道燕清那小子早就摔断腿变成残废了!你们还要瞒我多久?!”
“是不是直到我女儿都被你们骗走了,我还不知情?!”
林阁老咬牙伸出手来,颤抖着手指指着燕明的鼻子,半晌,也没能骂出一句狠话来。
燕明闭上眼,简直是修罗场!
一边,林清漪和燕清相互倾慕,燕清把他当亲弟弟对待,他不可能不把这门婚事争取下来……
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同情林阁老的心情,任由哪一个父亲,都不愿意亲手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更何况镇北侯府还为帝王所忌惮!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前世是个打了三十年的光棍,莫说岳丈岳母了,连爹娘都没见过几面!
此时此景,完全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处理如今的难局。
他与林阁老,站在任何一个人的处境,他们都在做正确的事,这正是最让人煎熬之处。
燕明不禁想,燕清,若你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他不是燕清,他所能想到的,唯有“坦诚”二字。
燕明缓缓开口:“阁老,此前没有将这些事告诉您,全是我关心则乱,与我父我兄无关。”
林阁老一拂袖,冷哼一声:“说得好听!这婚约,无论如何老夫都是要毁的!我林家好歹也是显赫之家,用不着攀附你们镇北侯的门楣!”
“爹!”林清漪的脸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了。
林夫人于心不忍,还是起身到林清漪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背,温声劝道:“丫头,你爹也是为你好呢,你说你,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呢?”
“清小子再好,毕竟现在也已……”
“娘,我同清郎两小无猜,我是心许清郎的啊!不嫁给他,就是成了王妃、皇妃,我也不会幸福啊!”
林阁老忍不住呵斥她道:“糊涂!我看是我从小太惯着你了,是非轻重,你怎么不能够辨别呢?!”
“今日我上朝,陛下对镇北侯府多有敲打,让燕家老二从头跪到尾!你晓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林清漪红着眼眶望过来,燕明却只得如实道:“确有此事。”
林阁老哼道:“这次还算坦诚!”
他语重心长:“爹也不怕和侯爷撕破脸!爹老实告诉你,如今燕家老二是世子,你嫁过去,不管现在侯爷有多偏爱清小子,未来你们也就是寄人篱下的份儿!”
“到时候你男人又是个残废,你晓不晓得你要吃多少苦?”
“爹把你养这么大,若不尽父母之责,不劝住你,到那时,爹该如何自处?!”
林清漪捏着林夫人的袖子,小声地抽泣着。
燕明却道:“不会,我若为镇北侯,绝不让大哥偏居一隅、受半点委屈!”
林阁老不信,稍带些嘲讽的意味:“莫说你和清小子还不是一母同胞,就是天底下的寻常父子,都免不了为那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
“你现在说得好听,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你心里清楚!”
燕明灵光一现,抓住突破点!
他突然前进一步,诚恳地盯着林阁老的眸子,问:“世人皆知大哥处处优我,倘若我真想独占镇北侯府的一切,何必来为他续与林小姐的婚约?”
他的目光灼灼,不似有半分虚假,林阁老被他的话牵住,竟一时无言。
“小辈难道不知林家之显赫吗?为何要明知故犯,为大哥求娶林小姐?这难道不是将林家与大哥捆在一块吗?”
也许是这几句话微微打动了林阁老,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脸上却没有放才那样咄咄逼人了,他重新在主位坐定,端起茶来润润嗓子。
他指着右手边的一张椅子:“坐吧。”wWW.ΧìǔΜЬ.CǒΜ
燕明心知这是在最初一步化解了林阁老的怀疑,他不敢掉以轻心,依言坐在林阁老右手边。
林阁老的脸色依然不好,但还是示意他给自己倒杯茶喝。
燕明眼见着距离成功迈出第一步,不敢稍加松懈,一丝不苟地端起茶壶给林阁老斟了茶,静静地等着林阁老饮下。
堂中静谧,两位议事的不说话,林清漪母女二人也不敢妄自出声,一时间,只有林阁老用杯盖轻轻刮着内壁的声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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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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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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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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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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