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动摇国本”,这要是被坐实,是要株连九族的!
不过他们家好像也株连不了九族,燕明想起他家侯夫人的身份,嗯,三代之内,就能包括皇帝了……
帝王并未先对二人的话作评价,他偏头,看了身边的大太监一眼。
大太监立刻会意,扯起嗓子呵斥:“张左侍郎,你咆哮朝廷,将朝律至于何地?!”
那张左侍郎被这一呵斥,脸色煞白,顿时伏地道:“陛下恕罪!臣乃爱国心切,情急一时,这才过于激动……恳请陛下切勿因臣的一时疏忽,而忽略了真正的窃国贼啊!”
燕明跪在他身边:“?”
不是,他说什么了?这人怎么上来就一口一个窃国贼的??
皇帝不语。
张左侍郎还在喋喋不休,燕明挨了一摞高帽,终于不耐烦,问:“张左侍郎是吧?你去过西北么?”
“你一口一个窃国者,不明事理就先给我扣帽子,想要置我于死地,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
张左侍郎被他一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让那些贱夷瓜分三卫兵权,不是要害我大宁是什么?!”
燕明狠狠地一攥手心,转而急切地向皇帝恳请道:“他这是污蔑臣的清白啊!请陛下听臣解释!”
皇帝这会儿倒是答应得很快:“说吧。”
燕明深吸一口气,急切道:“自我朝以前,许多王朝一直同中原外的其他民族国家施行极端针对政策,可外族还是如野草般春风又生,那些王朝却在连年战乱中把自己打空了!”
他换了口气:“所以臣想,要统一外族为大宁之臣,不光要打仗,还要用大宁的学说感化他们。礼兵兼用,方能真正收复外夷!”
“更何况,三卫境内的他族,是心甘情愿向我朝称臣,难道我们要让他们日夜经受强盗之害,甚至连他们俯首称臣的大宁也将他们视作低贱吗?”
他一气说完,再次伏低,示弱道:“陛下,这全是臣的一番幼稚见识,因臣此次为刘富刚谋谋害,是被阿端卫的牧民所救啊!臣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若有荒唐之处,还请陛下念臣之年幼、见识之浅薄,宽恕臣之愚钝!”
少年之语,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皇帝笑起来,不轻不重,三声。ωωω.χΙυΜЬ.Cǒm
笑过就收:“确实幼稚浅薄。”
“不过,”他话音一转,“确实有可鉴之处。”
“你是镇北侯的世子,朕谅你不敢有不臣之心。好了,张卿也不必咄咄逼人,莫吓了小孩子,回位子上去吧。”
燕明这才趁着低头的便利,悄悄松了口气。
果然,仗着他这副身体年纪小,装嫩就是好用!
假冒被污蔑刺得憋不住火的气盛少年,装作急于证明辩白自己,先露出几份幼稚冒失,缓释一些皇帝的猜忌,之后再掺杂一丁点原本的意图,点到即止。
看起来,皇帝是暂时地信他是个有一二分聪慧,但到底还年轻短视,不足为惧的小孩儿了。
“燕明,你的见解,太假大空。”皇帝缓缓道,“不过,三卫地区的官员任命改制,勉强可以试着实施。”
“就先以阿端卫尝试,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燕明先说了几个人名,之后,悄悄地又掺杂了夏吾冬的名字进去。
皇帝问了原因,燕明一一回应,在说到夏吾冬的骑射本领过人时,皇帝敲着龙椅的手指短暂地一顿。
“燕明,你在给朝廷推荐用人,却仅仅是因为他救了你?你是在为朝廷考虑,还是为了培养你的势力?”
燕明便神色惊惶,如惊弓之鸟一般,六神无主地嗫嚅道:“可是,可是他既然救了臣,那便说明他是个好人啊……”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笑道:“罢了,你倒底还给朕提供了一个可用之人。那个叫夏吾冬的,就先让他去担任卫所的指挥同知吧。”
“薛指挥使已罪名落实,即日问斩,卫所的新指挥使……”
他虽在询问,但语气不容置喙:“叶侍郎,朕记得,你的次子还在三千营担任百户,不如让他前去阿端卫任指挥使,如何?”
卫所指挥使乃是正三品,从六品百户衔连迁三品官衔,明面上是捡了狗屎运!
可是动脑子想想,一个祖辈都在帝京的官吏,突然从温柔帝乡被调任到西北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使连升几品,未来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准。前途未必有留在京城好。
就好像,你分明世代是北|京户口,也考了编制,家里又有背景,车房不愁,结果上头突然把你调任到边疆,还是边陲,搞不好还是定死了的岗位!你发不发愁?
简直是明升实贬……
从文官靠前列的人群中走出一人,他低着头,迟疑了一瞬,还是应道:“臣无议,全凭陛下安排!”
“那就这样。”
燕明还跪着,整个腰部往下都酸了,他感觉到是皇帝有意为之。
九五之尊虽然话里话外都表现得十分爱护他,但没让任何一个人如此长时间跪在这儿!
上来就指责他,给他扣了好大一顶“窃国贼”帽子的张左侍郎,因此犯了咆哮朝廷的朝律,皇帝也只是让大太监出言喝止,并没有实际的处罚……
这岂不是一个信号?
皇帝是在默许别人挑镇北侯府的刺儿,哪怕言出无凭,上头也不会过于苛责……
皇帝又处理了几件政事,才“恍然意识到”还有燕明这么一号人跪在那儿,他故作惊讶道:“朕方才处理阿端卫官员任免,一时疏忽了世子,是朕的不是。”
燕明背上寒毛倒竖,皇帝给你道歉,你敢不敢接?
接?脑袋不想要了?
他立刻道:“是臣没有及时为陛下分忧,臣罪该万死!”
皇帝眯了眯眼,笑起来:“世子倒挺机灵。”
燕明不敢回话。
皇帝又道:“刘富刚那事,朕已知晓,他身为一国之将军、一军之统领,不分轻重,罔顾人命,朕十分心痛。”
“朕决定贬他为庶人,废了他的双腿,施以黥刑,世子意下如何?”
燕明似乎是被吓着了:“全、全凭陛下处置!”
“那好,”皇帝淡淡道,“西北三卫卫所长官,皆玩忽职守,一律革职,由朝廷以此任命,先命叶玙为阿端卫指挥使,届时同世子一道前往西北;”
“刘富刚不配为将,削去他的位阶,燕云军空处的将军位,任命权交由镇北侯,任命结果送回朝廷知晓即可;”
“镇北侯世子燕明,退敌有功;且发现三卫长官失职,上报及时,封为燕云军千户,不日赐五品武官服饰,赐白银百两,京城地契一处,田十二亩。”
天子的目光在燕明跪伏的身子上盯了许久,终于舍得吐出那一句:“燕世子,起身吧。”
燕明的腿已经感受不到知觉了,他尝试着起身,险些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然而若是在奉天殿闹了笑话,后果不堪设想,指不定有人抓着这把柄再生什么事端……燕明咬着牙,强撑起身子,尽力端正地行了一礼:“臣燕明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
天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尔后道:“今日若无其他要事,便退朝吧!”
他慢慢地踱下来,突然走近几步,站在燕明面前,唇畔带笑。
然而眼神很冷,透着些诡异的光芒,九五之尊轻声道:“世子,官服的赶制尚需要时间,就命你在这京城多呆些时日了。”
“也好代替镇北侯,常陪朕这无趣的老头子解解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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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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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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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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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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