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事,陈靖宇心里如明镜般。
但是,这登闻鼓,他是非敲不可。
士可杀,不可辱。
前来参加春试的学子原本一道住在那学馆之中,如今大榜已放,未上榜学子都在收拾行李准备返乡。
陈靖宇就在此时,回了学馆。
看到他进来,有些平日里同他熟的学子都围了上来。
“靖宇,你真要去敲那登闻鼓?”
陈靖宇微微点头,却是默不作声。
“这登闻鼓可敲不得啊,三十军棍,就你这身子骨,怎么可能受得住?”
“就是,那监考官不信你,我们信你,就算拿了你这身肉作价,你也作不出那五十两啊!”
不过,也有人对这般说法嗤之以鼻。
“那监考官为何不拿别人,却唯独拿了你?”
“真可谓知人知面不可心,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却真真没有想到你是这般人物!”m.xiumb.com
陈靖宇的脸色微变,但是他却并未接话,只是转身往自己所住的那个角落快步而去。
却没有想到刚走到半路,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若我是你,早就自挂东南枝,还有这脸皮回来?”
陈靖宇抬眼看去,发现此人甚是眼熟,只是平素来往不多,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他心里攒着事,并未打算同他多言,便动了动嘴唇:“麻烦借过。”
却不知那人闻言,依旧是不依不饶:“陈靖宇,你我同为学子,文人风骨几何,难道你都忘了么?”
陈靖宇回道:“你待如何?”
那人直愣愣地瞪着陈靖宇:“唯有一死。”
陈靖宇突地笑了:“我与你有仇?”
“不曾。”
“你与我有旧?”
“更不曾。”
陈靖宇那抹笑意倏地一收:“既然如此,你挡我为何?让开!”
他伸出手去将那人往边上一推,生生地推出一条道来。
陈靖宇迈步而入,将自己的那些衣裳、书册等一应事物全都往那包裹里头一收,随后提着那包裹出来,郑重地交到先前与他说话的那人手上。
“齐兄,这里头便是一些书册衣物,本不值钱,若我受不住那三十棍,你便烧了它们,权当了我身后事。”
那个姓齐男子,眼里闪着忧虑:“若我劝你,这登闻鼓不敲可行?以你自身之才学,回乡当个夫子传教授业绰绰有余……”
陈靖宇原本一言不发,听到此处,开口道:“但凡我朝有才学之人,岂肯当一个小小夫子?自当竭尽所能,报效朝廷。”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间闪过一丝痛苦。
“白榜一事,若是真的,我无话可说。但此事非我所为,就算是要取我性命,也要证我清白。”
“可那登闻鼓……”
陈靖宇的眼里闪过一丝坚毅:“若有上天垂怜,便助我得见圣颜;若应有此劫,便以此命作赔了事。”
旁人见他神情坚毅,便知已存了死志,纷纷让道。
白榜之事,此中大部分人是不信的。
但他们不过是一介布衣,无人相询他们所言。
陈靖宇将那包裹一事交待之后,便转身迈出这学馆大门,往北门外而去。
……
桐城,珍品轩
杨清立于窗前,听闻外头传来阵阵锣鼓之声,热闹非凡。
他转过身去,看向江之洲:“这外头如此热闹,可是春试放榜?”
江之洲道:“不错,今日便是放榜之日。”
不知为何,杨清突地来了兴致:“看今日天气不差,我倒是想往外头去凑个热闹。”
江之洲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去看看何人上榜?”
“不错。”
看他兴致不错,江之洲道:“妥,我这就去准备一马车,随你一道出去转转。”
不二转身取来披风挽在臂弯,跟在杨清后头,扶着他上了马车。
江之洲负责赶车,他一边赶车,一边对着杨清道:“这放榜之处在皇城内,离此处颇有些距离,你若坐不住便说,我们停了车子往边上楼里歇上一歇。”
杨清正想回应,突地听到边上有人说起有人要去敲登闻鼓,他的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叫江之洲将车子停了下来。
“何事?”江之洲不解其举何意。
“方才我听闻有人要去敲那登闻鼓?如今正值春试放榜,难不成是这春试出了事不成?”
江之洲摇摇头:“倒是未曾在意,你为何作此想?”
杨清道:“我听得有人提及一个颇有些耳熟的名字,那人要去敲登闻鼓。”
“那人在春试之前便来我珍品轩数次,不像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他为何会去敲那登闻鼓?”
江之洲道:“不错,若非受大冤,谁会赶着去受那三十军棍?”
“三十军棍?”杨清的眉头皱了皱:“北凉以武治国,这军棍非寻常刑罚可比,常人受几棍都不能,更别提区区一介书生?”
“小洲,这登闻鼓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江之洲对杨清的脾性自是清楚,他这般决定,自有原因。
故而,他也不再多言,带着杨清和不二直往北门而去。
……
而那北门外,也围了一大帮子人。
陈靖宇站在那登闻鼓前,看着那一双粗如手臂的鼓槌,眼里闪烁着一丝光亮。
他的双手慢慢地抬起,想要去触及那鼓槌,却是被边上那个负责看护的军士大声喝斥:“何人来敲登闻鼓?”
陈靖宇将双手紧握成拳,对着两军士行了一礼:“草民青州陈靖宇。”
“为何来敲登闻鼓?”
两军士看向陈靖宇,不怒而威。
“草民本是春试学子,被诬贿赂监考官而登白榜,草民要敲登闻鼓面圣陈冤。”
“既是如此,你可知此间规矩?”
陈靖宇的神色一正:“草民明白。”
“既然明白,上军棍!”
话音落下,边上人皆是倒吸一口气。
这三十军棍下去,这个陈靖宇可还有命在?
但陈靖宇看着那两军士取来的两根长棍,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然后,他便默默地趴在长凳之上。
随后,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噼啪!噼啪!”
那军棍一下接着一下,冲着那陈靖宇的后背交替而下。
渐渐地,他的后背衣衫上开始渗着血色。
陈靖宇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却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松口。
“可知罪?”军士一边落棍,一边厉声喝斥。
“草民无罪,草民要面圣!”
回应军士的,来来回回,便只有这么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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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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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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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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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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